楚昭的胳膊快抬不起来了。
不是疼，是整条手臂像被抽空了血，只剩一层皮裹着骨头。他还能撑住护盾，但那层暗金纹路正一寸寸熄灭，像是烧到尽头的灯丝。萧沉月靠在他背后，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可剑意还在往机甲里灌，一点没停。
“喂。”他哑着嗓子，“你还醒着吗？”
“闭嘴。”她声音轻，却没断，“再撑三秒。”
“三秒？我这护盾连半秒都……”
话没说完，头顶九头狼妖猛地仰颈嘶吼，八座沙漏同时倒悬，时间逆流的嗡鸣刺进耳膜。地面裂开更深，百年前的战场轮廓已经爬上了城墙，残旗飘动，尸骸列阵，仿佛下一刻就要踏出地底。
就在这时，风停了。
不是安静，是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一道虚影从扭曲的能量风暴中走出，脚步轻得不像踩在废墟上，倒像是踏在数据流的节点上。那人披着褪色的僧袍，左手托着半卷泛蓝光的经书，面容枯瘦，眼神却亮得吓人。
楚昭瞳孔一缩。
“了尘？”
老和尚没答话，只是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天空中的九头巨影。电子音般的低诵从他口中传出：“施主，你可见过真正的地狱？”
下一瞬，他手腕一抖，半卷经书脱手飞出，直奔楚昭面门。
楚昭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那层蓝光，一股信息流直接冲进识海——无数二进制代码在脑中炸开，又迅速排列成古老梵文，伴随着一段残缺的诵经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这是……《数码禅经》？”
他猛然抬头，了尘的虚影已经淡了几分，像是随时会散。
“前半卷，我守了三百年。”老和尚声音平静，“后半卷，得有人写。”
“等等！”楚昭急道，“你怎么还活着？这玩意儿怎么补？写了能干嘛？”
了尘没理他，只轻轻摇头，嘴角竟露出一丝笑：“传我禅经者，即为守门人。”
话音落，身影消。
只剩那句电子回响在风里飘了一圈，碎成光点。
楚昭低头看手中的半卷经书，蓝光微弱，字迹残缺，明显少了下半部。他皱眉，心里直犯嘀咕——这玩意儿哪是经书，分明是段加密程序，还是那种没密钥根本解不开的类型。
“你懂这个？”他回头问萧沉月。
她摇头，手指却指向经书边缘的一行小字：“看这里。”
楚昭凑近一看，瞳孔一震。
那行字写着：“功德为墨，心念为笔，补全者，可镇乱流。”
“合着还得搞个功德写作大赛？”他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连站都快站不住，哪来的功德？”
萧沉月没说话，只是把剑横在身前，剑尖轻颤，一缕银蓝光芒从她眉心渗出，缓缓流入他的扳指。
楚昭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
他咬破舌尖，强行唤醒签到系统的深层权限。蓝光界面在意识中闪了一下，随即弹出几条过往记录——【功德光环·碎片】【功德无量·残卷】【往生愿力·片段】……
全是以前签到得过的东西，早就用完了，可系统底层还留着痕迹。
“够了。”他低声道，“把这些全给我调出来。”
意识深处，那些碎片记忆被强行重组，凝成一团金光。他右手一抓，那团光竟真的化作墨汁般粘稠的液体，悬浮在掌心，微微发烫。
“行吧。”他深吸一口气，“今天不当霸总，当一回收费代笔。”
他抬手，凌空书写。
第一笔落下，金光如刀，划破空气，一个梵文凭空浮现。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每一笔都像是在割自己的神魂，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鬓角滑下。
可他没停。
经文越写越顺，金光越聚越浓，残卷上的蓝光开始与他书写的文字呼应，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当最后一个字符完成，整卷《数码禅经》腾空而起，爆发出刺目金光。
下一瞬，金光化链。
一条条流动的梵文锁链从经书中飞出，直扑九头狼妖。狼妖怒吼，九口齐喷异力——冰焰、毒雾、重力漩涡接连轰击锁链，可那些链子像是打不死的程序，断了又续，缠得越来越紧。
八座沙漏剧烈震颤，时间倒流戛然而止。
地底的战场幻影开始退散，百姓的数据流重新凝聚，禁军的铠甲恢复原样。整个京城的扭曲规则，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还没完。”萧沉月突然出声。
楚昭抬头，只见狼妖体内猛然爆出一道血影，瞬间脱离巨躯，凌空立于半空——独孤绝！
他手里攥着一本燃烧的经书，通体赤红，边角卷曲，正是《伪善心经》。此刻正疯狂吸收周围混乱能量，书页翻动间，竟有无数哭喊声传出。
“你们以为这是救赎？”他大笑，声音扭曲，“这是轮回！所有人，都得陪我重来一遍！”
他双手一撕，欲将心经引爆。
萧沉月早有预判，剑锋一划，一道银蓝数据流如刀锋般斩向他后颈。独孤绝身体一僵，施法节奏被打断，心经火焰骤然一滞。
就这一瞬。
楚昭引动《数码禅经》，金光锁链调转方向，直扑独孤绝。佛光罩体，那本《伪善心经》像是遇到天敌，书页疯狂抖动，随即“砰”地一声炸开，化作灰烬四散。
独孤绝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涌来的数据洪流卷住，四肢扭曲，皮肤皲裂，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着往某个未知空间拖拽。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楚昭，眼神竟不再癫狂，反而透出一丝清明。
“我终于……”他嘴唇微动，“不用再演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被彻底吞没，消失在数据乱流中。
风停了。
双月依旧悬在天上，交叠旋转，可那股扭曲时空的力量已经被压制。龙魂机甲的护盾彻底熄灭，楚昭单膝跪地，手撑地面，喘得像条离水的鱼。
萧沉月走过来，扶住他肩膀。
“结束了？”
“暂时。”他咧嘴一笑，嘴角还带着血，“这家伙临走都不忘立幡，估计后面还得诈尸。”
她没接话，只是盯着天空。
楚昭也抬头。
双月之间，裂开一道细缝。
起初只有发丝粗细，可眨眼间就扩大到手指宽。缝隙深处，隐约有光影流动，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正在渗透进来。
“我说。”他慢慢站直，抹了把脸，“咱俩能不能换个地方打架？这京城快被拆成乐高了。”
萧沉月没理他，剑尖缓缓抬起，指向那道裂缝。
裂缝边缘，开始浮现出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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