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送老太太的褂子，让尽快洗好晒干，晚上她来取。”
“吴妈在陈家待多久了？”秋桐往前凑了凑，目光里藏着算计。
“二三十年了。”吴妈重新坐回矮凳搓洗衣物，声音不高不低，态度不冷不热。
秋桐心里一喜，连忙换上副热络的笑，蹲下身：“这么说，府里的事你都知晓喽？”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知道。”吴妈头也没抬，声音粗哑。
“什么是该知道，什么是不该知道的？”秋桐追问，语气里已带了些急切。
吴妈不再搭话，只顾埋头搓洗，水花顺着布纹往下淌，屋里只剩哗哗的水声。
看着吴妈半晌不语的样子，秋桐没了耐心，“噌”地站起身，双臂抱在胸前冷笑：“吴妈，你可得放聪明点！现在是我们小姐当家，老太太在后院不管事，念姝不过是个丫头，那少奶奶也未必能回来。前些日子我家小姐给你的银元，你这么快就忘了？拿钱的时候比兔子还快，这会儿倒装痴装傻！我告诉你，若是惹怒了小姐，你这差事也别想干了！你一把年纪，手脚不利索，做事慢吞吞的，真被撵出去，谁家还肯用你？”
吴妈洗衣的手猛地一顿，盆里的水花溅出几滴。她垂下眼睑，声音低了几分：“姑娘让我做什么，我听就是了。”说着便起身，在围裙上擦干手，走向熨板。
“不是我让你做什么，我是替我们小姐传话！”秋桐跟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语气带着威胁，“我问你件事，你得如实回答。若是日后让我知晓你有半句虚言，我们小姐定不会饶你！”
吴妈点了点头，继续埋头烧热熨斗。
“听说少爷很喜欢念姝，有这么回事吗？”秋桐故意扯谎试探，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是。但少爷更喜欢少奶奶。”吴妈答得干脆，不掺半点犹豫。
“继续说。”秋桐催道，心跳快了几分。
“当初老太太曾想把念姝许配给少爷，可老爷不答应，少爷也满心属意少奶奶，最后便娶了少奶奶。”
吴妈的话像一颗石子砸进秋桐心里。她攥着衣襟的手猛地收紧，恨意瞬间涌上心头：难怪姑爷瞧不上我，原来心里藏着这么个狐狸精！凭什么？就凭她生得美？她银牙紧咬，又问：“既然做不了少奶奶，少爷怎不娶她做姨太？”
“念姝心劲高。”
“所以她就陪着老太太日日念佛？”秋桐语气里带了些讥讽。
“念姝是个痴情的姑娘。”
“少奶奶晓得这些事？”
“知道。少奶奶是个好人，对念姝、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好。”
吴妈问一句答一句，不多说一个字。秋桐觉得这些信息足够了，便故作轻松地站起身：“这些事我和小姐早就知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问问你不过是证实一下。你忙吧，赶紧把衣服熨好，我过会儿来取。”
说罢，她快步走出洗衣房，除掉念姝的念头在她心里疯长，早已把去火车站找平儿嫂子的事抛到了脑后。一路小跑至陈一曼房里，掀帘就喊：“小姐，有重大消息！”
陈一曼一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沫溅出杯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找平儿的哥嫂吗？”
“小姐，找平儿哥嫂的事不急！眼下的事更急！”秋桐喘着气，把从吴妈那打听来的话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陈一曼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青瓷杯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脆响。她脸色涨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么说，你我的猜测没错！这个贱人，藏得可真深！”
“那个念姝，我第一眼就瞧着不对劲！只要她在一天，姑爷的心就不会全在小姐身上！”秋桐添油加醋，恨不能立刻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陈一曼冷哼一声，眼底的恨意让她的美目添了几分阴凄：“一个谢兰?就够让我头疼，如今又来个狐狸精！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姐，不如把这狐狸精除掉！”秋桐恶狠狠地说。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冤家，怎能再留个瘟神？但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小姐，我有办法！”
“快说！”
秋桐上前一步，附在陈一曼耳边低语几句。陈一曼蹙眉：“她日日守着老太太，前院都轻易不来，怎么下手？还有那个管家，整日院前院后转悠，若是被撞见可就糟了……”
“小姐一时糊涂了！”秋桐急忙道，“念姝每月都会出门买香，我们正好趁这个时候动手！”
“这能行吗？”
“小姐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陈一曼缓缓摇头：“没有。”
“那就这么办！这是最好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念姝出门买香的功夫就没了，院里没人会想到是我们做的！”
“好！就这么定了！”陈一曼摸了摸小腹，沉思片刻，猛地攥紧拳头，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我从未做过这般缺德的事，但这不怪我，是念姝有错在先——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我的东西！”
听到“缺德”二字，秋桐心头一紧，知道陈一曼是在试探自己。她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恳切：“小姐，秋桐此举全是为了报答老爷的恩德！临行前我在老爷面前发过誓，定要助小姐坐上正室之位，绝不能看着小姐这般愁苦。为了小姐，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番话深深打动了陈一曼，她连忙扶起秋桐：“你立了大功！爹果然没看错人，若没有你，我真是孤掌难鸣。我说过，只要你忠心待我，我绝不会亏待你！日后我做了正室，你就是陈家的大管家，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谢小姐！”秋桐连忙叩首，眼底闪过一丝狂喜，那“荣华富贵”四字像钩子，勾住了她对好日子的执念，管家之位虽不是她最终所求，却是离陈先如、离“姨太梦”更近的阶梯。
在她心里，只要能牢牢攀住陈一曼这棵高枝，成为陈家说一不二的管家，日日能在陈先如跟前走动，还怕没有机会让他看见自己的好？眼下的管家之位，不过是过渡的跳板，等少奶奶倒台、陈一曼坐稳正室，她有的是办法，让陈先如离不开她，让自己从“管家”变成名正言顺的姨太。
念及此，她脸上的恭敬愈发真切，抬眼时眼底满是赤诚：“奴婢这就去，绝不让半点意外坏了您的大事！”
陈一曼再三叮嘱：“这事你一定要办得稳妥！否则，我们俩都得被赶出陈家！”
小姐放心！一切交给我，您就等着好消息！”秋桐拍着胸脯保证，眼神狠厉，“我定要让念姝那个狐狸精，永远消失！”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匆，背影里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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