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家的被小幺儿堵在角门口,心中虽慌,面上却不敢露怯。
她在这府里当差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应对刁难的本事。
只听她笑骂道:“好个猴儿崽子!嘴里就没句好话!你亲婶子便是去找野老儿了,你岂不白多得一个叔叔,有什么可疑的?再敢浑说,仔细我把你头上那杩子盖似的几根黄毛都给挦下来!还不快开门让我进去,里头还等着我分派饭食呢!”
谁知那小厮也是个惫懒角色,且不开门,反而伸手拉住柳家的衣袖,涎着脸笑道:“好婶子,莫急嘛!你这一进去,好歹想个法儿,偷些杏子出来赏我甜甜嘴。我就在这儿老实地等着。你若是忘了,哼哼,日后但凡是半夜三更,你要打酒买油,需得我开门时,我可就不应承了,任你把门敲破,随你干叫着,我只装睡听不见!看你如何是好!”
柳家的听了,啐了一口,道:“呸!发了昏的小囚攘的!你当今年还比得往年么?如今园子里的果子,早都按着份例分派给各位奶奶姑娘掌管了!一个个看得比眼珠子还紧,不像往日那般好说话,仿佛谁都要去抓破她们的脸似的。人打树底下过,她们那两眼瞪得就像那黧鸡一般,恨不得扑上来,还敢动他的果子?昨儿个我从那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个蜜蜂儿在我脸前头飞过,我不过抬手挥了挥,偏你那好舅母就看见了!她离得远,看不真切,只当是我要偷摘李子呢,立时就泼声浪嗓地喊叫起来,什么‘还没供佛呢’,什么‘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到进鲜的时候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自然都有份的’……哎呦呦,那架势,倒像谁害了馋痨,等她那李子出汗呢!叫我也没好气,当场就抢白了她一顿。——我说你这小猴儿,你舅母、姨娘好几门子亲戚,如今不都管着这些果子树木么?你怎不去和她们要,倒来难为我?这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真正是笑话!”
那小厮被她一顿连珠炮似的数落,也不着恼,反而嘻嘻笑道:“嗳哟哟,我的好婶子!没有便罢了,何苦说上这一大车闲话?我瞧着你老人家啊,往后怕是就用不着我们这些看门的了?想必是……五儿姐姐有了什么好去处,将来必定是里头有体面的姐儿了,到那时节,但凡是姐姐有什么呼唤使唤,只消她多答应我们几声,多给些好处,我们自然屁颠屁颠儿地伺候着,哪里还敢劳动婶子您呢?”
柳氏听他话里有话,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骂道:“你个小猴儿精,又在这里捣鬼吊白的,胡说些什么?你姐姐能有什么好地方?我怎不知?”
那小厮见左右无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和神秘,笑道:“婶子,你还哄我呢?我早已知道了!单是你们有内线,难道我们在这门上听差的,就是聋子瞎子不成?里头就没有两个相好的姊妹,成个体统,能递个话儿?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你们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我们去?”
他这话,虽是半真半假的试探,却也道出了这深宅大院里消息流传的路径——主子们有主子的耳目,奴才们也有奴才们的网络,盘根错节,无孔不入。
两人正说着,只听角门里面传来一个老婆子催促的声音,向外喊道:“小猴儿们!别只顾着贪嘴磨牙了!快传你柳婶子进来罢!再耽搁下去,里头各房的饭食都要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柳家的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再与那小厮纠缠,忙应道:“来了来了!不用忙,我这就来!”
一面用力推开那小厮还拉着袖子的手,赶紧推门闪身进去,将那小厮和他那些意味深长的话,都关在了门外。
她一路疾走,心口还因方才的紧张有些怦怦直跳。
怀里的那包茯苓霜,更是像块炭火似的烫着她的胸口。她暗自庆幸,幸好没被那眼尖的小厮瞧出破绽。
来到厨房,几个帮厨的婆子媳妇早已等候多时,各样食材也都准备停当,只是不敢擅自分派,单等着她这个掌勺的头儿来调停安排。
见她进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柳家的也立刻换上了一副干练沉稳的面孔,先将心头杂念压下,目光在屋内一扫,不见女儿身影,便随口问道:“五丫头呢?又跑哪里去了?”
一个媳妇忙答道:“才刚说往茶房里找她相好的姊妹们说话去了。”
柳家的听了,心下稍安。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将怀里那包茯苓霜取出,寻了个稳妥隐蔽的地方仔细搁好。
这东西,得等闲下来,再好好思量如何处置,或是给五儿滋补,或是另作他用。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误了各房的晚饭。
她定了定神,挽起袖子,洗净了手,便按着各房各院的份例和主子们的口味喜好,开始井井有条地分派起菜馔来。
切配的切配,掌勺的掌勺,烧火的烧火,厨房里顿时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景象。
方才角门外的那一番机锋较量,仿佛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迅速淹没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与蒸腾的烟火气之中。
然而,那包被藏起的茯苓霜,那小厮意有所指的话语,还有这府里日渐绷紧的人心,都像是埋下的种子,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破土而出,掀起新的风波。
我虽在怡红院,未能亲见角门外的这一幕,但后来风闻此事,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却是愈发沉重了。
这贾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真真是没有一处是清净安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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