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锡光的手指在那张三屉书桌的边缘摩挲了两下,指腹碾过新木桌粗糙的表面。“这桌子怎么这么粗糙,你们怎么好意思让这样的货色,进房间的,是谁订的货?我们要追求品质,品质懂吗?”
随从连忙说道,“这些桌子都是先安置到屋子里在打磨的,木工厂觉得安置妥当了,在处理细节好一点。”
他跟了林锡光这些年,知道这位省长看着温和,但凡涉及到正事,半点含糊不得,尤其是眼下这些要住进来的年轻人——听说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学生,是省长和督军常敬之的“宝贝疙瘩”。
林锡光又走到窗边,仰头看了看悬在梁上的那盏煤油灯。他抬手敲了敲灯杆:“咱们这里没有通电吗?还要这些文化人用油灯,该我弄一台发电机专门给这里供电”。晚上看书费眼,可不能亏了他们的眼睛。”说着,又嘱咐,“全部材料去找常恒要”
随从老周应声“记下了”,笔尖在一个小本子上面写了“桌子要品质好”后面又添了“安装电路,白炽灯”几个字,只觉得这本子好费呀。
从改建的联排宿舍出来,绕过走廊,便到了后厨。灶间的烟囱刚冒起一缕轻烟,几个厨子正围着灶台收拾家伙,见林锡光进来,都停了手,恭恭敬敬地站着。
为首的厨子姓王,是本地请来的老手,赶紧上前回话:“林省长,我们都按吩咐备着呢。”
林锡光点点头,目光落在案板上刚送来的新鲜蔬菜上,问道:“都到齐了?”
“到齐了到齐了,”王厨子忙答,“您说的三个厨子,一个淮扬菜的李师傅,一个粤菜的陈师傅,还有我,打小在西北做惯了的。您放心,食材也都安排好了,每天天不亮从周边县城送,保证新鲜。”
“不是我放心,”林锡光走到一旁的水缸边,看着里面清澈的水,语气放柔了些,“是得让那些来的学生、先生放心。他们离家远,到咱们这西北地界,水土不服是常事,吃食上要是再不合口,怕是更难安心。你跟李师傅、陈师傅说,多琢磨琢磨,南方学生爱吃甜口还是咸口,能不能把咱们本地的食材和他们家乡的做法结合起来,让他们既能尝着新鲜,又能解点乡愁。咱们得把这些人留下来”
王厨子连连应下:“省长您想得周到,我们一定照办。”
林锡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每当夜深人静时“流芳百世”——这四个字不知何时就压在了他心里,沉甸甸的。常敬之那句“咱们得把甘肃建成模范省”,不是空话,是他心里最实在的念想。他得做好,必须做好。毕竟人生还有几个十年啊,今年他都快五十了。
第一批到的学生,是从甘肃本地出去又回来的。马车刚驶入甘肃地界,车厢里的张一悟就扒着窗户往外看。在经过一段时间李先生的熏陶之后,他想干点实事的想法就如烈火在胸膛里面燃烧。
正沉进于对最近局势的烦闷时,窗外忽然闪过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欢迎众位高才建设甘肃”。
字不算多好看,却笔笔有力,撞得张一悟心头一跳。他猛地直起身,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木牌已经过去了,但那几个字却像印在了他脑子里。
“看到了?”旁边的宣侠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惊讶,“这倒是没想到。”
钱崝泉也凑了过来,眉头却皱着:“会不会是诱饵?”他声音压得低,“外面风声紧,咱们这些从北平回来的,谁知道有没有人盯着。别是先给颗甜枣,后面等着咱们的是刀子。”
张一悟没说话,心里的顾虑确实被勾了起来。这些年在外,见多了虚与委蛇,也见多了口蜜腹剑,“杯弓蛇影”四个字,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外面的浪太急,他实在怕栽跟头。
直到他们被接到那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落,疑虑才稍稍淡了些。院子干干净净的,墙角摆着几盆应时的花,分给他们的屋子里的桌椅擦得锃亮,连床铺上的被褥都是新晒过的,带着阳光的味道。火炉里的火烧的很旺。
三人正坐在床沿上聊着天,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他们下意识地都站了起来,就见一个穿着长衫、面容温和的中年男人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随从。
“是张一悟先生、宣侠父先生、钱崝泉先生吧?”中年男人笑着开口,声音温和,“我是林锡光。”
“林省长?”三人都愣了,没想到会是省长亲自来。
林锡光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碗甜醅子,清亮的汤汁里浮着颗粒饱满的燕麦,香气一下子就散了开来。
“路上累了吧?尝尝这个,金城的甜醅子,解解乏。”他没半点省长的架子,亲手把碗递到三人手里,然后自顾自地拉了个小板凳,就在床边坐下了。
“别拘束,”林锡光摆摆手。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和你们聊聊天,这此回甘肃来,最想做的是什么?还有生活上,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说,别跟我客气。”
他问得很实在,眼神也诚恳,没有半点官腔。张一悟他们捧着温热的甜醅子,心里那点拘谨渐渐消了,话匣子也打开了,除了不该说的都说了,一直聊到了天黑。
林锡光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聊完天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图,在桌上铺开。
“你们看,”他指着地图,语气沉重了些,“甘肃大得很,有两万多个村子,可拥有学堂的,寥寥无几。就拿这夏河县来说,民族多,地方偏,好多娃娃长到十几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再看这土地,有两千七百万亩,这些年是兴修了些水利,可大多数地方还是靠天吃饭,百姓难啊。”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三人,目光里满是期盼:“你们要是不嫌弃甘肃穷,不嫌弃这些事难办,就随便挑地方。想办学的,地方政府全力支持,要场地给场地,只不过师资的你们自己解决;想搞乡村建设的,我们也大力支持,要农具给农具,要种子给种子。真遇到搞不定的麻烦,比如有恶霸捣乱,或者有地方势力刁难,直接找当地驻军,他们会帮忙。”
张一悟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些被红圈圈出来的“缺学堂”的地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热又酸。他指着夏河县的位置,咬了咬牙:“林省长,我们几个去夏河县吧!那里民族多,事情肯定难办,但我就想啃啃这硬骨头!”
林锡光看着他眼里的光,笑了:“好!有骨气!就凭你们这份心,我就信你们能办成事!”
“今天就谈到这里,咱们一起吃个晚饭吧,尝尝家乡菜,我都安排好了明天就送你们回家,哪有游子不想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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