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总带着层薄霜,督军府后院的演武场刚洒过水,青石板缝里还凝着白花花的冰碴。时间已经来到了1924年的冬天。
常恒压着弟弟常乐的肩膀,看他费力地举着驳壳枪——十岁的常乐比同龄孩子高半头,枪身几乎跟他胳膊一样粗,换弹匣时手指总打滑,金属的弹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片泥水。
“慢着点。”常恒弯腰捡起来,指尖擦过弹匣上的锈迹,“不是靠蛮劲,你看——”他单手握住枪,手腕轻轻一翻,弹匣便像长了眼睛似的滑进枪托,动作快得只留道残影,“肌肉记熟了动作,比使力管用。”
常乐抿着嘴点头,重新抓起枪。他比常恒小三岁,去年的时候他见了枪都怕,如今却能跟着德国顾问冯·克莱因练速射了。
演武场另一头,克莱因正抱着胳膊看,军靴踩在冰碴上咯吱响:“常,你弟弟的进步很快,但还不够——记住,在这个时代,枪慢一秒,可能就没机会喘气了。”
常恒应了声,心里清楚这话的分量。他和常乐的“课”,从一开始就跟旁人不一样。
上个月他去甘肃政法学堂“跟班”,见着那些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手里捧着的是《大清律例》、《现行刑律 》这些。
先生在台上讲“仁义礼智信”,讲“国家局势变化”,他们听得认真,却没人想过——要是外面的武装打过来,这些书能不能挡子弹?
可他和常乐不能不想。
演武场旁边的厢房里,陈叔正等着他们——那里摆着各种各样常见的毒药,他们得在半柱香里辨出来,错一个,就得罚抄“毒理图谱”十遍。
“哥,这个闻着发苦。”常乐指着个青瓷碗,鼻尖都快贴到碗沿上了。
常恒凑过去闻了闻,点头:“是马钱子,微量的,能让人慢慢瘫了,表面看不出来是中毒。”他想起上周三叔说的,旅蒙商的一位会长就是这么“病”死的,死前还请了好几个中医来看,谁都没查出是中了毒。
陈叔在旁边记着,见他们全辨对了,才收起茶碗:“不错。但记着,真到了外面,没人会让你们慢慢辨认的——去年督军去临夏,宴席上就有人出手了。
常乐缩了缩脖子,常恒却没动——他见过出手的人的下场,也见过父亲把那碗端上桌的汤喂了狗,狗抽搐着死在地上时,父亲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知道,这就是他们的“生存课”:枪要快,眼要毒,心要硬,不然别说当统治者,连活着都难。
下午的课在兵工厂的绘图室。总工程师米勒先生正趴在桌上画图纸,铅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旁边放着本德文的《冶金学》。常恒凑过去看,图纸上是步枪的枪栓结构,米勒指着个小零件:“这里,钢的硬度不够,就得加铬,比例是1.2%,多了少了都不行。”
常乐在旁边翻那本《冶金学》,德文单词认不全,就拿铅笔在旁边画记号。常恒帮他翻译:“这个词是‘淬火’,就是把烧红的钢放进冷水里,让它更结实。”
常恒想起去年刚学德语时,系统签到给了“语言天赋”,他氪了半条命提升,才勉强能跟米勒对话——要是没这本事,这些图纸就是废纸,父亲花大价钱请米勒来,也等于白请。
绘图室窗外,是甘肃兵工厂的高炉,烟囱里冒着黑烟,把天空染得灰蒙蒙的。几个工人正扛着钢锭往炉里送,汗珠子掉在地上,瞬间就蒸干了。
常恒看着那些钢锭,忽然想起政法学堂的学生们——他们都喜欢谈论政治学术主义。
在常恒走神时。
“哥,米勒先生说,咱们的水库图纸画好了。”常乐的声音把他拉回神。
常恒接过图纸,上面是“梯级水库”的设计——从黄河边修起,一级一级往下,能存住雨水,也能引着水浇地。
米勒在旁边说:“明年开春就能动工,但得学苏联人的法子,他们有种碱土改良剂,能让河西、宁夏的荒地长出麦子。”
常恒赶紧记下来。他知道,这就是“科技与工业课”的用处——枪能护命,钢能造枪,水和粮食能养人,这些加起来,才是统治者的根基。
上个月他去乡下看父亲搞的“以工代赈”,见着农民们在地里挖渠,脸上全是土,却没人抱怨——他们知道,渠挖好了,明年就能多收粮食,就能不饿肚子。那时候他就明白,比起枪杆子,让百姓能活下去的“本事”,更能让人服气。
晚上的“权术教育课”在父亲的书房。常敬之坐在主位,三叔和林锡光分坐两边,桌上摊着张甘肃地图,上面插着小旗子——红的是冯玉祥,橙色的是杨增新,黄色的是外蒙古的苏联势力,绿色的是川蜀军阀,黑的是自家的兵。
假设冯玉祥从平凉打过来,叛军从青海出兵呼应,你们怎么守?”常敬之敲了敲地图。
常恒拿起个黑旗子,往兰州东面的六盘山挪:“这里修工事,放两个师,挡住冯玉祥的正面。再从河西调一个师,绕到叛军的后面,断他的粮道——叛军的粮草只能来自他们的后方,咱们把路一封,叛军的骑兵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常乐在旁边补充:“还得让林叔叔发告示,说冯玉祥是‘外人来抢地盘’,让各县的乡绅帮咱们募兵——他们要是不帮,就断了他们的生意。”
林锡光笑了对着常乐说:“你这小子,跟你二哥学坏了。”话里却带着赞许。
常敬之没笑,指着地图上的河州:“回汉杂居的地方怎么办?要是他们趁机反了,内忧外患,怎么弄?”
常恒愣了下——这是“民族政策”的课,他上周才跟林锡光学的。他赶紧说:“扶持新教的阿訇,让他们跟旧教的门宦斗,咱们坐收渔利。再‘减租减息’和土改后回汉贫农都了得好处,他们跟着闹事的几率很小。”
常敬之点点头:“还算明白。记住,统治不是拿着枪喊‘都听我的’,是让该怕你的人怕你,该信你的人信你。”
书房的灯亮到后半夜。
而在那些普通学堂之中的孩子早就睡觉了。
常乐打了个哈欠:“哥,他们学的那些,真没用吗?”
常恒望着远处的黑暗,没直接回答。他想起白天在兵工厂见着的工人,他们会打铁,会浇铸,却不会看图纸,米勒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想起乡下的农民,他们会种地,却不会修水库,得等着官府派工匠来;想起政法学堂等学校的的学生,他们都学的是“被统治”的本事:会干活,会听话,却不会想“为什么”,不会想“怎么办”。
而他和常乐学的,是“统治”的本事:会开枪,会辨毒,会造枪,会修水库,会让该怕的人怕,该信的人信。
“不是没用,”常恒拍了拍常乐的肩,“只是咱们要学的,是让他们能好好学那些的本事。要是咱们守不住金城,他们的书也读不成了。”
常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常恒却想起他签到所得的三民主义和马克思主义。
他得学三民主义,也得学马克思主义,得知道怎么用“主义”笼络人心;得学会宣传,把常家的统治刻入到百姓的骨头里;得学怎么让回民、汉民、德国人,都愿意跟着常家走。
其他的学生不会学这些。他们只会按部就班地毕业,要么去当官员,要么去当先生,规规矩矩地活在别人画好的框里。而他和常乐,得画这个框。
回到房里,常恒看着桌上的“作业”——一张水利图纸,一份毒理图谱,还有张写着“假设苏联顾问来甘肃,该怎么应对”的纸条。常乐趴在旁边抄德文单词,笔尖在纸上划得认真。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们的作业上,也落在远处其他学堂的屋顶上。
常恒知道,从他们踏上金城土地的那天起,他和常乐的路就定了——不是跟着别人走,是带着别人走。
这世上的课,本就分两种:一种是教你怎么被统治,一种是教你怎么当统治者。他和常乐,没得选,也不能选。
喜欢重生民国之我在西北当军阀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重生民国之我在西北当军阀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