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常家堡子,青瓦黄土墙在氤氲中若隐若现。两辆马车早已停在学堂前的空地上,车辕上绑着鼓鼓囊囊的麻袋,散发着新麦的香气,这是远足游学的食物和水。
常恒背着母亲精心准备好的布包,里面装着母亲特制干粮和书本,站在队伍中,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对接下来的行程满是期待。
等所有的孩子们到齐之后。
都检查好随身物品,咱们这就出发!朱先生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老先生,平日里总爱穿着长衫端着读书人的架子,此刻却换上了粗布短打,腰间别着个铜烟袋。
常家的六名名护院穿着统一的旧军装装,腰悬长刀,身上背着步枪胸前缠着弹链整齐地站在马车两侧,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
队伍在常恒这些小朋友的叽叽喳喳声音中缓缓离开了这个稍显寂静的村庄,大人们送别了自己家的小崽子之后就转身回去了,他们还要劳作了。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常恒和小姐姐跟在在第二辆马车边,两人边说说笑笑边看向四周。田野里的庄稼早就收完了,留在地里的除了生命力极强的野草还泛着青之外,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了。远处的山峦还笼罩在薄雾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清冷和谈笑声。
同学们看!马车行至一处山岗时,林先生突然喊道。这位年轻些的先生,总爱带着学生辨认各种地名。
他指着远处一座形状奇特的山峰,那就是鹰嘴崖,这个地名来自于它的性状,同学们你们看像不像鹰嘴,在前清时这里还驻扎过一段时间的土匪,元朝那时在这里养过马,这里视野开阔易守难攻。孩子们纷纷探出头来,望着那陡峭的崖壁,眼中满是好奇与求知。
就这样,队伍走走停停,每到一处有故事的地方,先生们便会停下来细细讲解。常恒听得入神,手中的铅笔在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他觉得,这比坐在学堂里背书有趣多了。
第二日午后,马车拐进了一条狭窄的河谷。两岸的峭壁上长满了荆棘,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突然,走在前方的护院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常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座破败的土堡。
那土堡的围墙早已坍塌大半,露出里面断壁残垣。堡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上面的木板早已腐烂,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梁。常恒注意到,堡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射穿的痕迹。
这里就是丁家川。朱先生神色凝重地说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孩子们纷纷跟着下车,围在先生身边。常恒看见,老护院周叔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朱先生带着众人走进堡内,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枯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常恒感觉后背发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同治年间,这里住着丁姓大户。朱先生蹲下身,捡起一块带褐黑色斑点的青砖,那时回乱四起,各地匪患不断。有一天,一伙流寇围住了这座堡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贼首派人传话,说只要堡里提供饭食,他们便不会进攻。丁家家主宅心仁厚,真的在那天做好饭菜,用绳子吊下堡墙。
常恒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先生。可是,这些贼人吃饱喝足后,却背信弃义。朱先生的声音突然提高,他们将收集到的菜籽油泼在堡门上,放起大火。木门很快被烧穿,贼人冲进堡内,见人就杀,见物就抢......
后来呢?一个女孩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后来?朱先生站起身,望着远处的群山,丁家三百余口,只有一个被乳母藏在地窖里的男婴活了下来。这孩子长大后,加入了湘军,跟着左宗棠西征。
十几年后,他带着一队人马回到这里,找到了当年参与屠杀的几个贼首,亲手为家人报了仇。
一阵寒风吹过,常恒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看着脚下的土地,仿佛能看到当年那场惨烈的厮杀。那些无辜的生命,那些破碎的家庭,都化作了眼前这一片荒芜。
同学们,朱先生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记住这个教训。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善良要有锋芒,心软也要有度。
离开丁家川时,太阳已经西斜。常恒回头望去,那座废弃的土堡在夕阳的映照下,宛如一个沉默的巨人,诉说着那段惨痛的历史。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保护好家人,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夜幕降临时,队伍在一处破庙歇脚。常恒躺在干草堆上,望着庙顶的破洞外闪烁的星光,丁家川的故事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远处传来护院巡夜的脚步声,和着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一天的经历,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也让他的游学之旅,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破庙漏下的月光在常恒脸上投下斑驳树影,他翻了个身,听见身旁传来窸窸窣的响动。丁家小子丁满裹着常家提供的旧毛毡,忽然凑过来,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
常恒哥,丁满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这两天路过村子里面那些人住的破窑洞,比我家原先住的草棚还寒碜。他蜷起膝盖,手指无意识抠着毛毡上的线头。
我娘总说,人要饭能活,没骨气活不成。可看着弟弟妹妹饿到哭,骨气又能当饭吃么?
常恒望着庙梁上垂落的蛛丝,想起昔日遇见丁满一家的情形。那时他们衣裳褴褛,推着独轮车,车上躺着发着高烧的幼童。常老爹当即吩咐手底下的兵,腾出半间仓库,又让人煮了姜汤。救活了像丁满这样的一批人。
我爹说,等开春要去常家做工抵债。丁满突然抓住常恒的手腕,掌心粗糙得像砂纸,可我娘偷偷抹眼泪,说咱们丁家人欠得太多了。他声音发颤,常家给的新棉衣、白面馒头,还有这遮风挡雨的屋子
“常恒哥,你说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所有人都住上不漏风的屋子?
常恒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的毛毡往丁满那边挪了挪。夜风穿过庙墙的裂缝,带来远处山上传来的狼叫声。
他望着庙顶的破洞,那里正漏下银河般璀璨的星光,恍惚间,仿佛看见无数个丁满在黑暗中挣扎,又在黎明前的微光里倔强生长。
该怎么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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