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针对年羹尧布下的棋子，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四川官场激起了层层涟漪。
数日之后，都察院便收到了来自四川按察使司的密报，以及几位“忧心国事”的御史联名弹劾，内容直指四川巡抚年羹尧纵容亲属、家仆，在地方上强占民田，垄断盐茶，更可疑的是，其家族名下粮栈，近期有大量粮食去向不明，恐有资敌或囤积居奇之嫌。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年羹尧是胤禛门下最得力的封疆大吏，攻击他，便是直指雍亲王！
这一日大朝，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康熙高坐龙椅，面色沉静，但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威严。
「四川年羹尧之事，众卿有何看法？」康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立刻有御史出列，慷慨陈词，将弹劾内容一一禀明，最后痛心疾首道：「年羹尧身受皇恩，主政一方，不思报效朝廷，安抚百姓，反而纵容亲属横行乡里，更兼粮草动向不明，其心叵测！若不严查，恐伤国本，寒民心啊！」
支持八爷党的官员们纷纷附和，要求严惩年羹尧，以正视听。
胤禩站在队列前方，眼观鼻，鼻观心，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仿佛对此事既感痛心，又不愿落井下石，维持着他一贯的“贤王”风范。
我虽未在场，但通过安插在殿外的小太监，能实时知晓殿内情形。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我的剧本上演。
然而，就在舆论几乎一边倒地指向年羹尧时，一直沉默的胤禛，出列了。
他没有看那些弹劾他的御史，也没有看暗自得意的胤禩，而是直接面向康熙，撩袍跪地，声音清晰而冷静：
「皇阿玛，儿臣有罪，请皇阿玛责罚！」
这一跪，这一请罪，让满朝文武都愣住了。包括龙椅上的康熙，眼神也微微一动。
「哦？胤禛，你有何罪？」康熙缓缓问道。
「儿臣之罪，在于御下不严，识人不明！」胤禛抬起头，目光坦然中带着一丝沉痛，「年羹尧是儿臣门下之人，他在地方上若真有劣迹，儿臣难辞其咎！无论皇阿玛如何处置年羹尧，儿臣甘愿同罪！」
他以退为进，先将“御下不严”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
但紧接着，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冷冽的锋芒：
「然，儿臣近日亦收到四川密报，所言之事，却与诸位御史大人弹劾之内容，大相径庭！」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此乃四川布政使、按察使以及成都将军三人联名密奏！请皇阿玛御览！」
李德全连忙上前接过，呈给康熙。
胤禛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掷地有声：「据密奏所言，年羹尧在四川，清查田亩，打击豪强，整顿吏治，触动了某些地方势力的利益！而所谓‘强占民田’、‘垄断盐茶’，实乃其家族旁支远亲，借其名头在外胡作非为，年羹尧知晓后，已亲自下令严惩，相关人犯现已押送按察使司候审！至于粮食去向不明，更是无稽之谈！年羹尧为防备准噶尔异动，未雨绸缪，将部分官仓存粮转移至边境军镇备用，此事曾行文兵部报备，皆有据可查！」
他目光如电，扫过刚才出言弹劾的几位御史，语气变得锐利：「儿臣实在不知，几位御史大人所据之风闻，从何而来？是受人蒙蔽，还是……别有用心，欲借此构陷朝廷大员，扰乱边防，其心可诛！」
轰！
反转来得太快！胤禛不仅轻松化解了针对年羹尧的指控，反而倒打一耙，将“构陷”、“扰乱边防”的帽子扣了回去！他甚至拿出了地方大员联名担保的证据，以及兵部的报备文书（这文书真假暂且不论，但此刻极具说服力）！
那几位御史顿时脸色煞白，冷汗涔涔，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支持八爷党的官员们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胤禩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显然没料到胤禛的准备如此充分，反击如此犀利！
康熙仔细翻阅着那份联名密奏，脸上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放下奏折，目光落在胤禛身上：
「即便如此，年羹尧御下不严，致使亲属借势妄为，亦是有过。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至于尔等，」他又看向那几位御史，「风闻奏事虽是职责，然亦需谨慎，不可偏听偏信。此次便罢了吧。」
各打五十大板，再次将风波压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胤禛在这场交锋中，不仅无损，反而借机彰显了年羹尧的“忠勤王事”和自己敢于担责的态度，隐隐扳回一城。
散朝后，胤禩回到府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个老四！好个金蝉脱壳！」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他早有准备！我们被他算计了！」
我站在一旁，心中同样凛然。胤禛的反应速度和反击力度，超出了我的预期。他不仅化解了危机，还顺势巩固了年羹尧的地位。我散布的流言，反而成了他清洗四川异己、强化控制的借口！
「是民女思虑不周，低估了雍亲王。」我主动承担“责任”，以平息他的怒火。
胤禩看了我一眼，怒气稍缓，叹了口气：「不怪你，是老四太过奸猾。」 他揉了揉眉心，「经此一事，皇阿玛只怕对年羹尧更为信任，老四的势力，更难撼动了。」
他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力感和焦躁。康熙的“捧杀”犹在耳边，胤禛的反击又如此凌厉，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八爷，」我适时开口，声音沉稳，「一次失利，不代表满盘皆输。雍亲王能化解此次危机，靠的是他在四川的多年经营和提前布置。这说明，我们在地方上的根基，确实不如他。但……我们亦有我们的优势。」
「什么优势？」
「八爷您得天独厚，贤名广布，朝中支持者众。此乃大势。」我先是奉承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而且，我们并非没有盟友。十四爷今日在朝堂上，虽未直接发言，但其态度，已然明了。」
胤禩想起散朝时胤禵对他投来的那个“放心”的眼神，脸色稍霁：「十四弟今日，确实……不错。」
「当务之急，是巩固与十四爷的盟谊，并寻找新的突破口。」我引导着他的思路，「雍亲王看似无懈可击，但其‘孤臣’姿态，何尝不是一种孤立？他门下干将虽有能力，但人数稀少，且多在外省。我们或可从其京城势力，或其与其它皇子的关系入手……」
我的话，暗示了联合其他皇子共同对付胤禛的可能性，也为他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
胤禩沉思起来，眼中的焦躁渐渐被算计所取代。
离开八爷府，我心情沉重。胤禛这块骨头，比我想象的更难啃。他的隐忍、狠辣和布局能力，都堪称顶尖对手。
刚回到府邸，赵青便迎了上来，脸色古怪：「东家，三阿哥府上派人送来一份请柬，邀您明日过府，品鉴新得的古籍。」
三阿哥胤祉？那个以文人自居，醉心编书，看似游离于夺嫡之外的皇子？他怎么会突然邀请我？
我接过那张制作精美的请柬，心中疑窦丛生。胤祉素来与诸位兄弟保持距离，尤其与胤禩并无深交，此时邀我，意欲何为？
是单纯的文化交流？还是嗅到了什么风声，也想下场搅动这潭浑水？
「新支线任务触发：‘文渊阁的试探’。任务目标：赴三阿哥胤祉之约，探明其真实意图，并决定应对策略。奖励：根据任务完成度结算。」
系统的提示，证实了此事绝不简单。
我捏着请柬，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
前门驱虎，后门或许又来了狼。
这夺嫡的棋局，是越来越复杂了。
但无论如何，这场鸿门宴，我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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