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宗人府出来，外面天色已近黄昏。冬日的夕阳带着一种无力的惨白，很快便被蔓延的暮色吞噬。年素言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指尖依旧残留着牢房栅栏那冰冷粗糙的触感，耳边仿佛还回响着胤禛那嘶哑而充满复杂意味的笑声。
她不知道那颗石子投入死水，最终会激起怎样的波澜。或许毫无作用，或许……会带来一线生机。这步棋她走了，后果难料，但必须一试。
眼下，有更紧迫的事情需要处理——清雅斋。
系统警告的高能波动，影七查到的前太子旧部、神秘药味、以及胤禟管事的出现，都让这家看似普通的书画铺子蒙上了一层极其诡异的色彩。它像是一个漩涡的中心，牵扯着多方势力。
「直接回府吗，主子？」车窗外，茯苓轻声询问。
年素言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去西城。绕到清雅斋附近那条街，不必停留，缓缓驶过即可。」
她要去亲眼看一看这个地方。
马车转入西城的街道，这里比不得东城的繁华，入夜后行人稀疏，店铺也大多早早打烊。清雅斋就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街角，门面不大，黑漆招牌上的字迹在暮色中有些模糊，两盏气死风灯已然点亮，昏黄的光晕洒在紧闭的门板上，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
马车速度放缓，几乎是以步行的速度从清雅斋门前经过。年素言透过微微掀开的车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铺面确实普通，与影七描述无二。但她的视线很快落在了铺子侧后方的一条狭窄巷道，那里应该就是通往影七所说的后院。
就在马车即将驶过巷口的一刹那，年素言瞳孔猛地一缩！
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那不是灯笼的光，更像是……某种金属物件在微弱光线下瞬间的反光！
有人埋伏在暗处！而且身手极高，若非那一点几乎不可察的反光，连她都未必能发现！
「走，回府，快！」年素言立刻放下车帘，低声催促。车夫不敢怠慢，一扬马鞭，马车迅速加速，离开了这片区域。
回到年府书房，年素言的心依旧微微加速跳动着。清雅斋的守卫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密，不仅有明面上的，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顶尖高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系统，分析刚才在清雅斋巷口检测到的反光现象，推断潜伏者的身份或所属势力可能性。」她需要尽可能多的信息。
【分析中……基于反光特性、潜伏位置及环境光线综合判断，潜伏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具备高度专业性与隐蔽性。与清廷大内粘杆处、前太子胤礽暗卫“血滴子”残余势力、及民间顶尖杀手组织行为特征存在部分吻合，精确判断需更多数据支持。】
粘杆处？那是胤禛未来的特务机构，现在应该还在雏形，或者已被胤禩接管？血滴子？前太子的残余势力果然还在活动！民间杀手组织？可能性较低，但也不能排除。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继续监控清雅斋及周边能量波动，重点标记任何与‘遗诏’、‘隆科多’、‘前太子’相关的信息碎片。」
【指令已确认。监控加强中……】
看来，硬闯清雅斋是下下之策，无异于自投罗网。必须另辟蹊径。
年素言沉思片刻，将目光投向了与胤禟合作的“西北补给线”计划。这条线刚刚启动，或许可以借此做点文章。清雅斋神秘，但总要和外界联系，那个送菜的老农，以及胤禟府上的管事，就是两条现成的线索。
她铺开纸笔，开始给胤禟写信。信中，她先是汇报了“西北补给”首批物资已顺利筹措完毕，不日即可启运，言辞恳切，一切为了八爷和新朝稳定。接着，笔锋一转，以极为自然的口吻提及：
「……另有一事，素言偶然得知，西城‘清雅斋’似有渠道可购得一批上等关东紫貂皮，此物于西北将士御寒大有裨益，且价格颇为公道。素言已初步接洽，然此家铺子背景似有些微妙，素言不便深查，恐引误会。九爷门路广阔，耳目灵通，不知可否代为打听一二，若此路可靠，你我亦可为朝廷省下一笔开销，于公于私，皆有利焉。」
她将发现清雅斋的缘由，巧妙地归结于为“西北补给”寻找廉价优质货源，合情合理。同时，点出铺子背景微妙，自己不便深查，既示弱，又激将，更将探查的皮球踢给了胤禟。以胤禟的精明和多疑，他绝不会忽视任何可能影响他利益和安全的“微妙”之处，必然会派人去查。他手下能人异士不少，或许能探听到一些她无法触及的内幕。
信很快送了出去。年素言知道，这只是一步闲棋，能否生效，尚未可知。
等待是煎熬的。她利用这段时间，加紧通过“汇通天下”的渠道，不动声色地稳固自己在京城商界和部分底层官吏中的人脉网络，这些都是她日后可能用到的耳目和助力。
两天后的深夜，年素言正准备歇下，窗外再次响起了布谷鸟的叫声。
影七回来了！
他这次带来的消息，更加令人心惊。
「主子，您让查的那个宫里的大太监，曹寅，三日前因‘失足落井’死了。」影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宫里对外是这么说的。但我们的人费尽周折，从一个在浣衣局的老宫女那里打听到，曹寅落井前那晚，曾与人发生过激烈争吵，似乎是为了……一笔旧账。」
「旧账？」年素言追问。
「具体不详，那老宫女离得远，只隐约听到‘山西’、‘庄子’、‘对不上’几个词。」影七道，「另外，关于清雅斋，属下发现除了我们之前知道的几路人，最近还有一拨人在附近出没，行事风格……很像官面上的人，但不是步军统领衙门或者九门提督的人，他们更加隐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什么人。」
官面上的人？不是胤禩和胤禟的人？年素言眉头紧锁。会是隆科多自己的人？还是……其他尚未浮出水面的势力？
「还有，」影七压低声音，「您让留意夜间那辆马车，昨晚又出现了。这次属下冒险靠得更近了些，除了药味，似乎还闻到一股……极淡的墨臭和陈旧纸张的味道。」
墨臭？陈旧纸张？书画铺子有这味道不奇怪，但混合着药味，出现在一辆深夜来访的神秘马车上，就显得格外蹊跷了。难道清雅斋里，除了可能藏着的隆科多或者前太子相关的秘密，还有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年素言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警告！检测到关键信息载体出现！波动源指向“清雅斋”后院！信息载体特征：非生命体，带有高密度文字信息，与“账目”、“山西”关键词关联度87%！】
账目！山西！
年素言猛地站起身！影七刚刚才提到曹寅与人争吵涉及“山西”、“庄子”、“对不上”！而系统立刻检测到清雅斋有与“账目”、“山西”相关的高密度文字信息载体！
这绝不是巧合！
曹寅的死，恐怕不是简单的灭口，而是因为他牵扯到了一份要命的账目！这份账目，很可能现在就藏在清雅斋！
是什么账目？是前太子胤礽留下的？还是隆科多自己的？亦或是……涉及到更多人的秘密？
年素言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足以掀翻整个朝局的巨大秘密！
「影七，」她的声音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沙哑，「动用我们安插在顺天府和刑部的所有暗线，想办法查清曹寅落井案的所有卷宗，尤其是他死后，其住所和名下产业有无被秘密搜查过！要快！」
「是！」影七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领命而去。
年素言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潮澎湃。清雅斋，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风暴眼，藏着的可能不仅仅是遗诏的线索，更有一本足以让许多人掉脑袋的账簿！
如果能拿到这本账簿……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她脑海中飞速成型。硬闯不行，但或许可以……利用即将到来的混乱，或者说，制造一场混乱，浑水摸鱼！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皇宫的方向。胤禩的登基大典，就是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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