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安的眼中，光芒剧烈地闪烁着，千年沉淀的智慧与求生本能在此刻激烈交锋。
最终，那火焰般的求生欲与对真相的渴求，暂时压过了彻底暴露秘密的恐惧。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而眼前这自称“旧日”的存在，
或许是唯一能提供线索的源头。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的挣扎逐渐沉淀为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但深处仍保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符合他“渺小生命”身份的敬畏与不确定。
“我……无法完全解释。”张淮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仿佛在回忆一段极其模糊且痛苦的经历，“那并非我主动的挣脱。
更像是在某种……‘终结’的瞬间，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卷入，
如同激流中的落叶，身不由己。
等我恢复意识，便已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他没有提及“重生”的具体细节，而是将过程模糊化，
指向一种外力的、被动的干预。这既部分满足了旧日的好奇心，
又隐藏了最核心的秘密，并将自己定位为一个“现象”而非“根源”。
旧日那颗巨大的眼球静静地“凝视”着他，周围的黑色触手缓慢摆动，
像是在分析他话语中的每一个信息粒子。
虚空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无数记忆碎片无声流淌的光芒，映照着一人一眼球的对峙。
良久，旧日那完美的嘴唇微微开合，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洞悉一切的评判：
“你的回答，我虽不完全相信，”它直言不讳，
那虚无的瞳孔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与隐瞒，“其中充满了你们低等生命体固有的认知局限和主观修饰。
但……”
它刻意停顿，那巨大的眼球似乎微微眯起，流露出一种“宽容”的姿态。
“我更倾向于接受你这个版本的描述。
至少，它确认了你‘异常’的本质，一个被未知力量扰动后的‘变量’。
这，本身就具有研究的价值。”
它的语气转而带上了一丝堪称“嘉许”的意味：
“所以，低等的生命张淮安，你的这份……有限的真诚，
赢得了我的仁慈。”
那由触手构成的“手臂”优雅地挥动了一下，如同君王在赐予恩典。
“我可以回答你更多的问题。提出你的问题吧。
在这永恒的囚笼中，偶尔解答一些来自‘变量’的疑问，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消遣。”
压力稍减，但张淮安心知，这不过是进入了交易的下一阶段。
他迅速收敛心神，将千年来的困惑与刚刚听闻“宇宙终末”规则后产生的、
更加宏大的疑问，凝练成一个问题。
他需要问一个足够有分量，又能间接指向自身处境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穿透无尽的记忆星海，
仿佛要望穿这层层叠叠的时空壁垒，直抵那最终的答案：
“宇宙的尽头……是什么？”
这个问题，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重量
，让周围流淌的记忆碎片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旧日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满意，那巨大的眼球中，
虚无的旋转仿佛加速了些许，流露出一种谈及自身“专业领域”的、近乎愉悦的情绪。
“宇宙的尽头？”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回响
，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又似来自纪元之后，“那即是‘归宿’，是‘终结’，
也是一切可能性坍缩而成的……‘唯一真实’。”
它用那平和而漠然的语调，抛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知晓“旧日”为何物的生灵心神剧震的概念：
“你可以称他为……‘神’。”
张淮安瞳孔骤缩！“神”？这个在修真界有着各种传说和模糊指代的概念，
从旧日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绝对的意味。
旧日似乎看穿了他的震动，继续以那种陈述真理般的口吻说道：
“当然，根据不同文明、不同认知体系的解读，他也有其他的称谓。
在某些濒临寂灭的文明残骸里，那些知晓最终真相的遗民，
会带着无尽的敬畏与恐惧，称他为——‘陵’。”
陵！
这个字如同丧钟，在张淮安的识海中轰然鸣响！
它不像是一个神只的尊号，更像是一座坟墓的名称！
一座埋葬了无数宇宙、无数星辰、无数文明与故事的……万古之陵！
“当然，”旧日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自嘲又似傲慢的意味，
“你也可以称他为……‘旧日’。”
“因为我们‘旧日’，从某种意义上说，便是祂的延伸，
是祂意志在具体宇宙纪元终结时的显化，是走向‘陵’的送葬队伍最前方的……
引路者与钟声。”
我们，也是一种神。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重如星骸，狠狠砸在张淮安的心上
。他之前对于旧日“终末之神”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但真相远比猜测更加恢弘，
更加令人绝望。宇宙的尽头，是一座名为“神”或“陵”的坟墓，
而旧日，是这坟墓的守墓人与送葬人！
张淮安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但他强行将这寒意压下，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逆反的念头，
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骤然闪现！
既然宇宙有尽头，有主宰尽头的神，那么……
他抬起头，目光中不再是纯粹的震撼与恐惧，
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亵渎的、炽烈的探究欲。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低沉，但却异常清晰、坚定地问道：
“那么……我们，”他顿了顿，强调了这两个字，
将自己与所有“非神”的生命划归为一类，“有什么途径，可以成为……‘神’？”
这个问题，如同在寂静的陵墓中投下了一颗叛逆的火种！
成为神？
意味着要超越旧日所描述的、那冰冷绝对的终末规则？
意味着要摆脱“陵”的归宿，甚至……取而代之？
旧日那巨大的眼球，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堪称“惊讶”的反应。
周围的黑色触手骤然停止了摆动，仿佛连它那亘古不变的意识流程，
都被这个问题的“大逆不道”与“异想天开”所冲击。
随即，一种更加浓厚、更加扭曲的“兴趣”如同潮水般从它身上涌出。
那张完美的嘴唇，缓缓勾起了一个极其夸张、几乎咧到耳根
（如果它有耳朵的话）的、充满诡异兴奋的弧度。
“呵呵……哈哈……”它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愉悦的、仿佛无数世界碎裂声响混合而成的笑声。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旧日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戏谑，
“一个渺小的、连自身命运轨迹都尚未完全看清的碳基生命，竟然向我询问……成神之途？”
它那巨大的眼球凑近，几乎要贴上张淮安的脸，冰冷的“气息”拂面。
“很好！非常好！变量张淮安，你这份源自无知，或是源自勇气的狂妄，深得我心！”
它重新拉开距离，摆出一副庄严而诡异的姿态，仿佛要进行一场神圣的宣告。
“那么，聆听吧！”旧日的声音变得恢弘而肃穆，仿佛在引动宇宙本身的法则共鸣。
“伟大而仁慈的我，将回答你这自然宇宙中，无数生命在蒙昧中挣扎、
在辉煌中渴求、却终其一生（乃至一个文明的一生）
都梦寐以求而不得其门的——终极问题！”
虚空之中，无形的规则仿佛在汇聚，记忆碎片的光芒为之黯淡。
旧日那庞大的意识聚焦于一点，准备向张淮安揭示那超越凡俗理解极限的、
通往至高神座的……禁忌之路。
张淮安屏住了呼吸，全身的灵力与神念都提升至巅峰，
准备接收这可能是他千年，乃至万载生命中，所听闻的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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