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地下河穿行了大半日，当清风与乌老头终于从一处隐蔽的河滩洞口钻出时，眼前豁然开朗。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广袤的平原上，远处，一座雄伟城池的轮廓在地平线上巍然矗立。城墙高耸，旌旗隐约可见，护城河如同一条玉带环绕，规模远非黄沙镇那样的小镇可比。更远处，一条宽阔的大江如同奔腾的巨龙，蜿蜒流向天际，江面上帆影点点。
“他娘的……那就是清河城？”乌老头张大了嘴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他这辈子跑过不少地方，但如此气势恢宏的城池，还是第一次见到。
清风心中也泛起波澜。一路跋涉，历经追杀，终于抵达了古镜指引的目的地。他取出青铜古镜，镜面上代表他们的光点，此刻正稳稳地停留在标注着“清河”二字的城镇标记之上。
镜面微光流转，似乎到了此地，古镜也平静了许多。
“按照镜示，就是这里了。”清风收起古镜，目光投向那座雄城，“我们进城。”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逃难的流民。清风将惊蛰剑用布条重新缠好，背在身后，道袍虽然有些破损，但浆洗干净后，倒也显得有几分出尘之气。乌老头则努力把自己拾掇得像个老仆或者跟班。
他们沿着官道向城门走去。越靠近城池，行人车马越多，贩夫走卒，行商旅客，络绎不绝，一派繁华景象。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城兵丁盔明甲亮，盘查得颇为仔细。
轮到清风二人时，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上下打量着他们，尤其多看了清风背后的布包几眼：“干什么的？路引呢？”
清风打了个稽首，神色平静：“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师徒二人云游四方，途经宝地，欲入城挂单，瞻仰盛景。”他语气从容，气度沉静，倒让那队正不好轻易呵斥。
“云游道士？”队正皱了皱眉，又看向乌老头，“他呢？”
“是贫道的俗家仆役，照顾起居的。”清风答道。
乌老头连忙点头哈腰，赔着笑脸：“军爷，小老儿跟着道长混口饭吃。”
那队正见两人虽然风尘仆仆，但言语清晰，不像奸细，又见清风气质不凡，不似寻常野道，便挥了挥手：“进去吧！记住，城内不得生事，不得聚众，按时辰宵禁！”
“多谢军爷。”清风微微颔首，带着乌老头顺利进入了清河城。
一入城内，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叫卖声、吆喝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活力的市井交响。行人摩肩接踵，衣着各异，有绫罗绸缎的富商，有短衫布衣的百姓，还有挎刀佩剑的江湖客，甚至能看到一些服饰奇特的外邦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刚出笼的肉包子香、脂粉铺的甜腻、药材行的苦涩、以及运河边传来的淡淡鱼腥和水汽。
“他娘的……这……这也太热闹了！”乌老头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只觉得比年节时的庙会还要繁华十倍。
清风也是心中暗叹。这清河城不愧是南北通衢，水陆要冲，其繁华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在这里，他们这两个被通缉的“要犯”，就如同水滴汇入江河，确实容易隐藏。
但同时也意味着，这里龙蛇混杂，各方势力耳目众多，必须更加小心。
“先找个地方落脚。”清风低声道。当务之急是安顿下来，然后才能慢慢打听消息，寻找老僧所说的“能拭去尘埃之人”，以及探查庞青虎在此地的势力。
两人沿着主街走了一段，避开那些门面光鲜的大客栈，转而拐入了一条相对清净的巷子。最终，他们选中了一家名为“悦来”的中等客栈，名字普通，位置不显眼，正合心意。
要了一间僻静的上房，关好门窗，两人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道长，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乌老头灌了几口茶水，问道，“这清河城这么大，咱们上哪儿去找那老和尚说的人？总不能拿着镜子满大街问吧？”
清风沉吟片刻，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那老僧说‘铜镜蒙尘，可往东南而行’，我们已至东南的清河。接下来，恐怕需要我们自己寻找契机了。”
他取出青铜古镜，再次尝试注入神念。这一次，镜面只是微微泛起涟漪，并未再显示具体的地图或路线，只是那指向“清河”的光点依旧稳定。似乎到了目的地，它的导航功能便暂时沉寂了。
“这镜子到了地头就不灵了？”乌老头有些失望。
“或许，是需要特定的条件，或者……遇到特定的人或物，才能再次激发。”清风推测道。他收起古镜，“当务之急，是摸清清河城的情况。乌老，你江湖经验丰富，想办法去茶楼酒肆、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打探一下消息，重点是城中是否有擅长鉴定古物、修复法器的高人，或者……有没有关于朝廷钦差、关于庞家的风声。”
“成！这个老子在行！”乌老头拍着胸脯，“打听消息，探听风声，那是老本行！老子这就去！”
“小心些，莫要暴露身份，更不要与人冲突。”清风叮嘱道。
“放心！”乌老头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溜出了客栈，混入了街上的人流。
清风独自留在房中，盘膝坐下，开始调息。连日奔波厮杀，虽然修为有所精进，但精神始终紧绷。此刻身处相对安全的环境，他需要彻底放松，恢复状态。
同时，他也在脑海中梳理着目前的处境。身怀庞青虎通敌的密信，以及来自黑风山古墓的几件异宝，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必须尽快找到可靠的途径，将密信送出去，或者找到能与庞青虎抗衡的势力。
而青铜古镜的秘密，也亟待解开。那老僧绝不会无的放矢。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华灯初上，乌老头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道长，打听到了！”他关好门，压低声音，“这清河城果然水深！城里最大的势力是‘四海商会’，掌控着漕运和大半商铺，据说背后有京里的关系。另外，城里还有个‘百晓堂’，专门买卖各种消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联系，只要出得起价钱，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清风眼神微动：“百晓堂……可有打听到关于鉴定古物的高人？”
“有！”乌老头点头，“城里确实有几位这方面的高人。最出名的是一个叫‘金不换’的老头子，据说祖上是宫廷御用的匠师，眼力极毒，就住在城西的琉璃坊。不过这人脾气古怪，等闲不见客，而且收费极高。”
金不换……清风记下了这个名字。
“还有，”乌老头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我听到一些风声，说朝廷派来的那位遇袭的钦差，好像……没死！而且可能已经秘密进入了清河城！现在城里明松暗紧，四海商会和官府的人都在暗中查访！”
钦差没死？还可能来了清河城？！
清风心中一震！这绝对是一个重磅消息！如果钦差真的在清河城，那他们手中的密信，就有了直接递交的可能！
但这也意味着，庞青虎的势力，乃至狄虏的探子，恐怕也已经闻风而动，云集于此！清河城，看似繁华平静，实则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清风看向窗外灯火璀璨的清河城夜景，目光深邃。这座陌生的雄城，既是暂时的避风港，也可能是一个更大的漩涡中心。
而他们，已经身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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