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热气渐渐散了，桌上的玉露糕还剩最后两块。
镜流捧着肚子靠在椅背上，脸颊被火锅的暖意熏得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樱桃。
方源放下筷子，指尖沾了点灵鱼火锅的红油，青禾见状立刻递过湿巾。
他接过擦了擦手，只觉得浑身都浸在吃饱后的慵懒里，白日逛街的疲惫悄悄漫了上来。
“师傅，你是不是累啦？”镜流眼尖，一眼就看出方源眼底的倦意。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方源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脸上满是依赖。
“师父你说了，饭后走一走才好消食，可我也有点困了呢。”
青禾收拾着碗筷，闻言笑着接话：
“本体今日逛了大半天，是该好好歇着。我已经把床铺好了，铺了新晒的云丝被，还熏了安神的灵草。”
方源点点头，站起身时，手腕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细碎的声响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他刚要迈步往西厢房走，镜流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裙摆。
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声音软得像团棉花。
“师傅，我不想回自己房间睡。”镜流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夜里的星星。
“我想跟你一起睡，好不好呀？”
方源脚步一顿，低头看向缠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
镜流的头发还带着白日灵香草的清香，发梢沾了点碎碎的阳光。
此刻正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满眼都是期待。
他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白日里镜流为他挑步摇时的雀跃。
递糖葫芦时的真诚，那些暖意还留在心底，让他不忍说出太生硬的话。
“镜流，男女授受不亲，那时候你还小，现在你长大了。”
方源的声音放得轻了些，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冷淡。
“我……”他顿了顿，想起自己如今这身黑色襦裙，想起镜流总说他“现在是姐姐”。
话锋又顿了顿，“我虽如今模样有变，但终究不该与你同榻而眠。”
“可师父现在是女生呀！”镜流立刻皱着小眉头反驳。
小手还紧紧攥着方源的裙摆，不肯松开。“青禾和猎星姐姐也常跟我一起睡呢，我们都是女生，有什么不行的？”
她说着，还轻轻晃了晃方源的胳膊，撒娇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师傅，我一个人睡会怕黑，上次丹鼎司夜里刮大风，我还梦见我父母了呢……”
方源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心里那点坚持渐渐松动了。
他想起往日在丹鼎司，镜流偶尔也会因为怕打雷躲到他的书房。
那时他总让她在一旁的软榻上歇着，自己则继续研究蛊术。
身边又是这样鲜活的暖意，他竟有些狠不下心拒绝。
青禾端着茶水过来，见两人僵持着，便笑着打圆场：
“本体，镜流这孩子向来黏人，西厢房的床够大，你们挤一挤也无妨。”
“况且她今日陪你逛了一天，许是真累着了，有个人在身边也能睡得安稳些。”
方源沉默了片刻，看着镜流满眼期待的模样，终究还是松了口：“罢了，便依你这一次。”
镜流立刻笑开了花，松开方源的裙摆，转而拉起他的手就往西厢房跑，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
“我就知道师傅最好了！我去给你拿软枕，我枕头里塞了灵绒，可软啦！”
方源被她拉着，脚步不由得快了些，手腕上的银铃又响了起来，和镜流的笑声混在一起，像首轻快的小曲。
房子里果然已经收拾妥当，窗台上摆着一盆开得正好的月见草。
淡淡的香气混着安神灵草的味道，让人浑身都放松下来。
床榻上铺着雪白色的云丝被，摸上去软乎乎的，像裹了团棉花。
镜流先爬上床，把自己的粉色软枕往方源那边推了推，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师傅，你睡这里，这里晒过太阳，还有暖乎乎的味道呢！”
方源脱了鞋，（我闻闻…～(￣▽￣～)~香~）
轻轻坐上床榻，云丝被立刻陷下去一小块，软得让他几乎要陷进去。
他刚躺下，镜流就立刻凑了过来，小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胳膊上，像只黏人的小猫。
“师傅，你今天戴的步摇真好看。”镜流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困意。
“下次我们再去珠玉阁，我再给你挑支更好看的，好不好？”
方源“嗯”了一声，抬手轻轻摸了摸镜流的头发，指尖能感受到发丝的柔软。
窗外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只有窗台上的月见草，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
镜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今日街市上看到的灵鸟，说到香囊铺里好闻的薄荷味，又说到下次想带方源去吃的糖炒栗子。
方源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应一声，听着身边小姑娘的声音，只觉得心里格外平静。
白日里因分身用阴阳转生蛊而生的闷气，此刻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室的暖意和安稳。
渐渐的，镜流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方源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着镜流熟睡的模样。
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小的扇子，盖在眼睑上，嘴角还微微扬着，许是在做什么好梦。
他轻轻挪了挪胳膊，怕压着她，又把盖在两人身上的云丝被往上拉了拉，遮住她的肩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偶尔能听到院外机鸟的啼鸣，还有风吹过回廊的声音。
方源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纱帐，心里却不像往日那般思绪纷乱。
他想起今日在长乐天的街市上，镜流拉着他的手钻进珠玉阁。
想起她为自己挑步摇时的认真，想起她递糖葫芦时的笑脸。
还有晚膳时分身们小心翼翼的模样。
青禾温和的叮嘱……这些画面像一颗颗珍珠，串在一起，组成了一段温暖的时光。
他向来习惯了独来独往，在丹鼎司时，身边只有蛊虫和无尽的责任，从未有过这样热闹又温馨的时刻。
如今换了副模样，却意外收获了这样的暖意，倒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荷花香囊，薄荷的清香混着灵香草的味道，轻轻萦绕在鼻尖，让他的心神愈发安宁。
手腕上的银铃不知被什么碰了一下，轻轻响了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方源怕吵醒镜流，立刻停下了动作，直到确认镜流没有被惊扰，才轻轻舒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把那些关于责任、关于蛊术的思绪暂时抛到脑后，只专注地感受着身边的暖意，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方源也渐渐有了困意。
他能感受到镜流轻轻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胳膊，能闻到云丝被上阳光的味道，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在这样的暖意里，他终于沉沉睡去，连梦境都是温暖的。
梦里没有丹鼎司的肃穆，没有蛊虫的冰冷，只有长乐天的暖阳。
和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还有满街的灯笼，叮咚作响的灵珠，以及那串甜甜的糖葫芦。
夜渐渐深了，西厢房里的暖意却丝毫未减。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榻上，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方源的眉头微微舒展着，不再像往日那般紧绷，镜流则紧紧靠着他，嘴角依旧带着甜甜的笑意。
此刻的他们，没有师徒的隔阂，没有身份的束缚，只有两个相伴而眠的身影。
在这长乐天的夜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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