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寒意浸骨。
鞍山钢厂的高炉像一尊沉默的钢铁巨兽,在晨曦中吐出灰白的烟气,仿佛在打着疲惫的哈欠。
林振华站在高炉前的简易木台上,迎着所有工人或怀疑、或麻木、或好奇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弟兄们,我知道大家伙儿熬了好几个大夜,都快顶不住了。但今天,咱们得玩点新花样。”他顿了顿,环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弧度,“德国人的炉温控制法,老毛子的淬火池子,再加上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法‘三叠烧’——从今天起,这仨玩意儿,咱们并行!不搞什么最优解了,直接开个自助餐,让这炉子里的矿石自己选条活路!”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群顿时炸了锅。
“啥玩意儿?三、三法并行?这不扯犊子吗?”
“德国人的仪表跟沙俄的池子那是两套理论,这俩放一块儿不打架就不错了,还加个土法?林总工程师这是烧糊涂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要开盲盒炼钢啊!这要是炸了炉,咱们都得跟着上天!”
议论声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几乎要掀翻整个厂区。
陈铁生那张黑脸瞬间拉得比驴还长,往前一步,声如洪钟:“都给老子闭嘴!林总工程师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谁他娘的再废话,自己滚去烧锅炉!”
他平日里积威甚重,这一嗓子吼出去,嘈杂声顿时小了大半,但怀疑的眼神却依旧黏在林振华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林振华毫不在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场豪赌,赌的是他的系统,赌的是华夏工业的未来,信的人,自然会跟他走到底。
他看向陈铁生,后者重重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亲自搬了个小马扎,就守在了炉口观察窗前,手里拿着个小本本,准备当个人肉数据记录仪,记录每一次火焰颜色的细微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第一天,第二天,高炉如同一头被强行喂了三种草料的牛,消化不良地呻吟着,炉温忽高忽低,各项数据乱得像一锅粥。
厂里的老技术员们看得直摇头,不止一次地建议停止这场疯狂的实验。
第三夜,子时。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划破夜空,凄厉得像是鬼叫。
控制室里,那台从德国高价进口的仪表盘上,红灯疯狂闪烁。
一名年轻的技术员脸色煞白地冲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喊道:“林总工!不好了!炉温突降三十度!仪表报警,核心区的合金根本没融开,再这么下去,炉心就要裂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裂炉,那意味着整座高炉彻底报废,甚至可能引发剧烈爆炸,在场的所有人都得完蛋!
“快!按规程降温!停炉!”一个老工程师下意识地喊道。
“不能停!”林振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死死盯着观察窗里那片诡异的暗红色火焰,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系统面板上,进度条卡在99%,一动不动,只剩下一行血红的倒计时:21分钟。
“再加二十分钟!”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就二十分钟!信它这一回!”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疯子。
拿几十上百号人的命,去信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陈铁生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旁边卫兵的步枪,拉开枪栓,横在胸前,对着那些想冲上去操作降温的工程师们吼道:“谁敢动一下,先从老子身上跨过去!”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像是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敲了一记重锤。
辰时,第四日清晨。
当所有人都快被绝望压垮时,一直盘腿坐在炉前,三天没挪窝,被工人们戏称为“老矿神”的白发老头,突然浑身一抖,开始喃喃自语。
“说话了……火里有人在说话……”他的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什么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一个……一个穿着补褂的老头,他说要‘加石灰’……还有一个,穿着道袍,像个神仙,他说要‘断氧三刻’……哎哟,还有一个穿洋装的,拿着个尺子在那比比划划,嘴里念叨着什么‘范数’‘公理’……”
“穿补褂的说加石灰……穿道袍的论气……穿洋装的搞工程……”林振华听到这话,脑中仿佛一道闪电劈过!
他猛然记起,张作霖在昏迷时念叨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三位先贤不正是——春秋时期以盐铁之利强国的管仲,北宋时期在《梦溪笔谈》中最早论述“气”与氧气关系的沈括,以及晚清洋务运动中自造轮船、创立近代工业体系的徐寿!
这哪是老矿神疯了,这他娘的是系统的“匠魂·地脉共鸣”在显灵啊!
“快!断掉所有鼓风机!断氧!”林振华一声爆喝,接着对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工人喊道,“把磨好的石灰粉给我往进料口灌!快!”
没人理解他这堪称自杀的操作,但在陈铁生的步枪和林振华那股疯魔般的气势下,工人们还是下意识地执行了命令。
随着鼓风机停止轰鸣,高炉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当雪白的石灰粉被倾倒入炉膛的瞬间——“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从高炉深处传来,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震!
观察窗内的火光猛地一暗,随即再次亮起时,原本那死气沉沉的赤红色,竟在一瞬间转为一种深邃、明亮、带着勃勃生机的青蓝色!
成功了!
午时,第六日。
连续两天的青蓝色火焰稳定燃烧后,高炉终于迎来了出渣的时刻。
粘稠的矿渣流出,一个名叫小铁锤的年轻工人眼尖,突然指着冷却中的矿渣大喊一声:“快看!那里面……那里面有银丝!钢筋……钢筋自己长出来了!”
众人蜂拥而上,只见黑褐色的矿渣中,果然夹杂着一缕缕亮银色的金属丝,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林振华快步上前,拿起一把大锤,对着一块冷却的样品狠狠砸下!
“当!”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样品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人群彻底沸腾了!
消息惊动了坐镇奉天的王化一,他亲自带着一个专家团火速赶来。
团队里,一位从德国克虏伯工厂学成归国的老周工程师,戴着白手套,颤抖地拿起那块样品,翻来覆去地看,最后,他用几乎是梦呓般的声音说道:“这……这金相结构……它有汉阳造的韧劲,又有克虏伯钢的骨头……可它……它是个全新的东西!老天爷,这是个怪物!”
陈铁生一把抢过样品,眼睛通红,像一头护崽的猛虎,扭头就冲向厂外,嘶吼着:“备车!去海军试验场!”
未时,旅顺海军靶场。
巨大的厂房内,陈铁生命人将那根新炼出的特钢条小心翼翼地嵌入一具模拟的巡洋舰龙骨结构中。
在他的正上方,是一台能施加万吨压力的巨型水压机。
“压!”陈铁生双拳紧握,吼声都变了调。
水压机缓缓下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压力表上的指针一格一格地攀升,五千吨……八千吨……一万吨!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钢条断裂的声音,而是周围用于固定的钢制支架承受不住巨大的反作用力,瞬间扭曲、崩飞!
金属碎片像炮弹一样四散,将墙壁砸出一个个深坑。
烟尘散去,万众瞩目中,那根被极限施压的特钢条,呈现出一个惊人的弯曲弧度,却……没有断!
它像一根被压弯了脊梁却绝不屈服的硬汉,顽强地挺立在那里!
“噗通”一声,陈铁生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当场双膝跪地,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地面,仰天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哭吼:“镇海号……咱们的镇海号……能活了!”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奉天。
大帅府的食堂里,张作霖正蹲在长条凳上,就着一碟大葱蘸酱,吭哧吭哧地啃着一个窝头。
听到卫兵的报告,他手里的窝头“啪”地一下掉在桌上,随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响,咧开大嘴,笑得满脸褶子。
“妈了个巴子的!看见没?老子没吹牛吧?!”他指着周围的幕僚和军官,唾沫星子横飞,“都说老子异想天开,说老子拿根骨头吹喇叭——瞎扯淡!告诉你们,只要骨头够硬,老子一根骨头,也能给咱奉天,给咱中国,吹出个列强来!”
深夜,鞍山钢厂灯火通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奉天特钢”成品被浇筑出炉。
它长三尺,厚八寸,通体呈现出一种神秘的乌青泛蓝色,仿佛吸收了深夜的星光。
张作霖亲自赶到现场,他没有搞什么剪彩仪式,而是命人用最粗的铁链,将这块钢锭悬挂在了钢厂的大门正上方,像一块镇妖的牌匾。
随后,他又命人将试验剩下的废料和矿渣,重新熔铸成一座三米高的石碑,立于厂门一侧,亲笔题字,命人刻上:
“此钢非舶来,乃吾民血火所炼;此骨非借势,乃华夏自立之脊。”
几乎在碑文刻成的同一瞬间,林振华的脑海中,响起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奉天特钢·雏形”诞生,核心科技树解锁。】
【冶炼体系自主度提升45%,摆脱对“亨利·沃德工业体系”的路径依赖。】
【解锁特殊能力:匠魂·地脉共鸣(可定向唤醒指定区域内的矿藏记忆,有几率重现古代或失传的冶炼工艺)。】
就在奉天无数人为这块“华夏之脊”欢欣鼓舞之时,横跨太平洋的电波,早已将一个简短的词组送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大洋彼岸,纽约。
华尔街的灯火永不熄灭,冰冷的数字在这里构建起一个控制全球经济的庞大帝国。
一台电报机正“滴滴答答”地吐出纸带,上面的译文只有一个冰冷的东方名词:“奉天特钢”。
这份电报,正被加急送往一座摩天大楼的顶层,那里,一个足以搅动世界钢铁格局的男人,即将迎来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一场由这块遥远的钢铁引发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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