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不管在哪儿，我都躲不掉他。”
白羽凝视着颜翎玥眼中闪烁的微光，那是一种混杂着醉意与伤感的晶莹。
人在酒后总是容易卸下心防，情绪如潮水般汹涌——有人放声大笑，有人嚎啕痛哭，有人愤世嫉俗，也有人沉入梦乡。
而眼前这个双颊绯红、嘴角还挂着傻笑的姑娘，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他似懂非懂的话：什么不属于这个时代，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白羽唇角微扬，心想她果然是醉得厉害，开始说胡话了。
但她说“不管在哪儿都躲不掉他”，那个“他”，莫非就是……
“公子，我家小姐喝醉了，我们这就带小姐回去。”薏绿和小莲慌忙上前，想要搀扶自家小姐。
颜翎玥却一挥手臂，挡开了她们伸来的手，带着醉意嚷嚷：“我没醉！”
“颜小姐，你确实醉了，让我送你回府。”白羽站起身，衣摆却忽地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
他低头，看见颜翎玥仰着小脸，眼眶通红地望着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白公子，我想家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她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他的衣襟上，也砸得他心头莫名一紧。
白羽顿时慌了手脚。他纵横江湖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偏偏对这种小姑娘的眼泪毫无办法。
颜翎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模样，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公子啊，您家娘子这是想回娘家了，就带她回去看看吧！”柜台后的老掌柜捋着花白胡子，摇头叹道。
白羽忙掏出银两递过去，老者接过银子，又低声嘟囔：“唉，如今的年轻夫婿啊，娶了妻子也不让娘子回家看看……”
白羽听得一脸黑线，什么娘子夫婿的？面上却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他不再犹豫，弯腰将仍在抽泣的颜翎玥打横抱起。
怀中人儿似乎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习惯性地往他胸口蹭了蹭，寻找更舒适的位置，一边抽噎一边含糊呓语：“妈……”
温软的身躯紧贴着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他的颈间，白羽浑身一僵，低头看见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心口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漏跳半拍。
小姐啊！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们扶着，偏让一个陌生男子抱着啊！
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是好！薏绿和小莲急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白羽抱着颜翎玥上了马车，两个丫鬟本想跟进去照料，却被白羽的随从礼貌而坚定地拦在了车外。
她们只得忧心忡忡地与随从一同坐在车辕上。
马车内，白羽调整了下姿势，让怀中人睡得更舒适些，对车外吩咐道：“去颜府。”
“是！”
车轮辘辘而行。月光透过车窗缝隙，洒在颜翎玥湿润的睫毛上。
她的手指仍紧紧攥着他胸前的一小片衣料，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到达颜府门前，白羽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轻声吩咐随从：“去请颜二公子出来。”
“是！”
随从利落地翻墙而入，片刻后从内打开府门，让薏绿和小莲先进去带路。
三人匆匆赶往颜若城的院落。
“原来你也会哭啊，”白羽低头端详着颜翎玥的睡颜，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弹性十足的脸颊，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
颜翎玥在睡梦中蹙了蹙眉，白羽以为弄醒了她，急忙别开脸，装作看向别处。
感觉到怀中的小脑袋又往自己怀里埋了埋，他才松了口气，再次低头凝视。
“真希望下次见我的时候，你也能像今晚一样。”他轻声呢喃，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她露出的侧脸上轻轻印下一吻。
触感柔软得超乎想象。
白羽猛地抬起头，耳根瞬间烧得通红，强作镇定地望着车帘方向，仿佛刚才那个偷香窃玉的不是自己。
颜若城听完丫鬟的禀报，匆忙赶来府门口，不忘吩咐下人为颜翎玥准备醒酒汤和床铺。
“公子，颜二公子到了。”车外响起随从的声音。
“知道了。”车帘掀开，白羽抱着颜翎玥稳步下车。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颜若城一时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目光首先落在他怀中熟睡的妹妹身上。
颜翎玥整张脸都埋在那男子胸前，显得异常依赖。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将舍妹交予我。”颜若城伸出手臂，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白羽没有立即放手，而是看向那双仍紧抓自己衣襟的小手，柔声哄道：“乖，玥儿松手，明日我再来看你。”
奇迹般地，颜翎玥真的松开了手指。白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移交到颜若城怀中。
“多谢公子。”颜若城接过妹妹，转身便往府内走去。
怀中人散发的酒气让他心头一沉——若是被人知道三妹与陌生男子饮酒至夜半，还这般模样被送回来，她的名节该怎么办？
脚步倏地顿住。方才情急，竟忘了追问这男子是否对三妹做了逾矩之事。
若只是饮酒便罢，若是还有其他……
颜若城眼神一凛。
若此人可靠，便让他明媒正娶了三妹；若是个登徒子，哪怕翻遍整个耀兴城，他也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大不了，他养三妹一辈子就是了。
月光下，颜府大门缓缓闭合，将门外那道凝视良久的身影隔绝在外。
夜风吹起白羽的衣袂，他摸了摸尚存余温的胸口，那里还沾着她的泪痕与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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