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抓住竺赫太过兴奋，阮奕把竺赫困了好几天，全然没有察觉谷中少了一些人，一大早便坐在石壁上生火烤肉。
肉香随风飘散，饥肠辘辘的北境军看的眼睛都直了，口水流了一地。
阮奕故意将一块肉丢进人群中，见无一人动弹，不禁有些意外。
“少主，你先吃点东西。”
花将军将一小块饼掰开，分给了竺赫一半，剩下的又妥帖地包好，放回怀中。
“我不饿，花将军你吃吧。”
竺赫摆摆手，靠在石头上佯装闭目养神，实则在思考如何突围。
北境军粮草不足，越拖下去越不利，箭袋中还剩三支羽箭，如果能射杀阮奕……
竺赫的眼睛亮了一瞬，又瞬间失去光彩。
且不说阮奕站在高处，又是逆风，羽箭能不能射到，单凭盯着他的那几百个弓箭手，只要他稍有动作，定然会出手击杀他。
此招太过冒险，竺赫在脑中否决了这个想法。
可阮奕和他的人又站在高处不下到谷中，连硬碰硬的可能都没有。
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吗？竺赫长长叹了口气。
“少主，吃一点吧，你已经两天……”
“嘘。”竺赫将食指放在干裂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
花将军叹了口气，从宛城出来后，他们身上的干粮和水都不多，本想着少吃一些也能撑到月城，无奈先是被人引到了魔鬼城，如今又被困在此处，眼看食物和水所剩无几，竺赫便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分了出去。
从最开始分四分之一，到后来的一半，再到全部，他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可能撑得住？
花将军看着地上的肉，若有所思，拍了拍竺赫的手背，和他靠坐在一起。
竺赫扭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是他思虑不周地形不熟才导致今日的局面，他认，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这些人饿死。
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真的会疯，竺赫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只好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今晚他要干一件大事，不休息好可不行。
“嗳，我说你们，就这么躺着，不无聊吗？”
阮奕坐在石壁上，看着靠在石头上的竺赫，眼珠子一转，想到了新的折磨人的方法。
只见他用佩剑挑起一块肉丢下，又挑起一个水囊晃悠，慢条斯理地道：“咱们来做个交易，以物换物，你们用竺赫身上的东西，来换食物和水。”
“只要你们割下竺赫身上的一块肉，就能换一大块肉，割的越多换的越多，当然，如果你们谁能割下竺赫的头，我就大发慈悲放你们所有人离开，如何？”
人性都是自私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尤其是当生存受到威胁时，人性便会消失，道德也会崩塌。
一个是信仰一般的存在，一个是对生的渴望，他倒要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选择人性，还是选择服从求生的本能？
竺赫仿佛没听到一般，闭着眼睛，任由风沙打在脸上。
“我呸！谁稀罕你的东西。”
“就是，谁想要你的东西。”
“我们宁愿渴死饿死，也绝不要你的一点东西！”
“对！你拿着你的东西去死吧！”
一个士兵抄起一块石头，用力朝上扔。
“有骨气。”阮奕勾唇，嘲讽一笑，对竺赫道：“你养的狗倒是忠心耿耿，但是作为主子，你忍心看着他们挨饿受冻？”
竺赫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跟在身边的众人。
一路走来，他们相互陪伴，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少主，别听他的，少主我们会永远追随你的。”
“是啊少主，别听他挑拨离间，我们一点都不饿。”
“对对对，咱们晚上几个人挤在一起可暖和了，还能聊聊天，一点都不冷。”
“那可不，咱们晚上看着星星月亮聊天，可舒服了。”
看着一张张强撑的笑脸，听着故作轻松的安慰，竺赫觉得鼻头有点酸，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少主，振作一点，笑一笑，咱们不都还好好的嘛。”
王先锋笑得憨厚，受伤的左手用衣摆挂在脖子上。
“是啊，少主笑起来多好看呐，板着一张脸快把我吓死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胆子变小了？”竺赫拍了拍那人的后脑勺，挤出一个笑容，“我什么时候吓你了？我要真吓到你了，你还敢和我说话？”
“嘿嘿，开个玩笑嘛。”
众人自顾自聊着天，无人在乎阮奕，也无人在乎他说了什么。
阮奕唱了半天的独角戏，发现无人在意，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抄起手边的弓箭起身，挽弓搭箭瞄准竺赫。
就连竺赫都没料到，阮奕会突然发难，等他听到声音时，过度疲惫的身躯已经躲避不及。
“少主小心！”
花将军的动作比声音还快，扑到竺赫身上挡下羽箭，羽箭穿透花将军的胸膛，鲜血慢慢顺着伤口溢出。
“花将军！花将军……你挺住，我给你找止血药……”竺赫双手颤抖着握上箭尾，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少……少主……不用浪费药了……箭上……有毒。”花将军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点干粮，塞进竺赫怀中，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少主，少主……恕罪……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先前多有得罪……也是想让你快些长大……”
“花将军你别说了，我有药……我可以救你的……”竺赫慌乱地在身上到处摸索，嘴唇颤抖，“药，止血药，药……药在哪儿？”
摸了半天一无所获，竺赫渐渐失了理智，通红的眼睛睁得老大，目眦欲裂，暴躁地翻着衣服。
“药呢？药在哪儿！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少主……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花将军笑了笑，“少主你，很厉害，智勇……双全，北境未来有你……我……放心……”
“不，我一点都不厉害……”
“少主。”花将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竺赫的手，“把我的肉……分……分了，带他们……走出去……回……凛都……”
“你撑住，花将军，你撑住，我带你回凛都……我这就带你回凛都……”
掌心的手渐渐失去力气，趴在身上的人渐渐没了呼吸，竺赫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又快速抓起花将军的手。
“花将军你醒醒，你醒醒啊……醒醒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顶撞你了……你醒醒……”
身上之人没有回应，失去理智的竺赫有些气恼：“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来打我啊！”
竺赫魔怔似的抓着花将军的手在身上打了几下，崩溃地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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