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在白羽身后轻轻合上。
将外面世界的寒意与不安，暂时隔绝。
室内，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暖，混合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和白玉身上特有的干净气息。
“哥，你回来啦！”
白玉从书桌前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脸上带着刻意扬起的、灿烂的笑容。他放下笔，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白羽肩上的背包。
动作流畅，语气轻快。
仿佛刚才那个在凌雨面前流露出不安和执拗的少年，只是幻觉。
白羽看着弟弟努力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心中一痛。
他太了解玉儿了。
这过于灿烂的笑容，这过于积极的举动，恰恰说明他在掩饰着什么。
他一定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察觉到了那些被刻意隐藏的异常。
白羽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他的头发，动作却在半空中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最终，还是落了下去，轻轻拂过那柔软银白的发丝。
“嗯，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尽量维持着平时的温和，“在写什么？”
“下周要交的读书报告。”白玉仰起脸，笑容依旧明亮，却像一层精致的糖壳，包裹着内里不易察觉的担忧，“哥你饿不饿？我买了你喜欢的栗子蛋糕，放在你桌上了。”
他的体贴，一如既往。
甚至比平时更加细致入微。
但这细致背后，那份小心翼翼观察着白羽神色的目光，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痛着白羽的心。
他知道，玉儿在担心他。
而这种担心，正是他一直以来想要避免的。
“谢谢玉儿。”白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走到书桌前，看到了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蛋糕很甜。
但吃在嘴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他们之间，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道他一直试图维护的、将玉儿隔绝在危险之外的屏障，似乎正在被玉儿敏锐的直觉，一点点凿出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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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白玉似乎睡得很沉。
呼吸均匀，身体放松地蜷缩在白羽身边，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兽。
但白羽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睡着。
那过于平稳的呼吸，那偶尔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睫毛颤动，都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白羽也没有睡意。
林荫道旁那转瞬即逝的窥视，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对方在靠近。
越来越近。
这种被动等待、不知何时会遭遇下一次挑衅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需要做点什么。
不能只是这样坐以待毙。
他悄悄拿出手机，调至最暗的光线，给凌雨发了一条加密的简短信息：
【傍晚，林荫道口，灌木丛，被近距离注视。对方未现身。】
信息发送成功。
他等待着。
几秒钟后。
手机屏幕微弱地亮了一下。
凌雨的回复简洁到极致：
【收到。已记录。保持警惕。材料在流程中。】
“在流程中”。
这意味着，他还需要等待。
等待“猎狐”的审核结果。
等待一个能够让他摆脱这种被动局面的身份和力量。
这段时间，将是最难熬的。
他必须依靠自己，和身边有限的帮助，撑过去。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身体需要恢复，精神更需要。
他不能先于对手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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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
没有课程安排。
白羽原本计划和白玉一起去图书馆，或者进行一些恢复性训练。
但清晨醒来，看到白玉眼下那淡淡的、无法用熟睡解释的青灰色时，他改变了主意。
“玉儿，”他轻声唤醒似乎还在“沉睡”的弟弟，“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不去人多的地方，就去……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后山平台，怎么样？”
他想给玉儿一个放松的环境。
也想……暂时离开这片似乎被无形视线笼罩的校园。
或许，在更开阔、更自然的环境里，两人都能暂时卸下心防。
白玉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一丝疑虑取代。
“就……我们两个吗？”他小声问，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对面还在睡觉的凌风凌雨。
“嗯，就我们两个。”白羽肯定地点点头，伸手将他拉起来，“去散散心。”
白玉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带着点期待的笑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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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空气，果然清新许多。
虽然已是深秋，草木凋零，但阳光很好，天空是高远的蔚蓝色。
站在平台上，俯瞰着脚下变得渺小的校园，那种被窥视的窒息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白玉安静地站在白羽身边，任由微凉的秋风吹拂着他的银发和衣角。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只是静静地站着。
偶尔，会偷偷看一眼哥哥紧绷的侧脸。
“哥，”他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这里……好像能让人的心情变好一点。”
白羽转过头，对上他清澈中带着探寻的目光，心中一软。
“嗯。”他应了一声，伸手将弟弟被风吹乱的围巾整理好，“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白玉看着他温柔的动作，冰蓝色的眼眸微微颤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更轻了：
“哥，其实……你不用什么都自己扛着的。”
白羽的动作猛地一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看着白玉低垂的、带着倔强和难过的头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告诉他真相？
让他卷入未知的危险？
不。
他做不到。
“玉儿，”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有些事情，哥哥会处理好的。你只要……”
“我只要乖乖的，不给你添乱，对吗？”白玉忽然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眼中带着一丝水光，和清晰的受伤情绪，“就像以前一样，躲在你身后，看着你受伤，看着你难过，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想再那样了，哥。”
“我不想永远都被你保护着。”
“我也想……保护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白羽的心上。
白羽看着弟弟眼中那混合着委屈、坚定和全然的依赖与爱意的复杂情绪，所有的解释和安抚，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伸出手，将白玉用力拥入怀中。
感受到怀中身体微微的颤抖，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对不起，玉儿……”他低声呢喃，下颌抵着弟弟柔软的发顶，“是哥哥不好……”
但他依然，无法说出那个秘密。
那个关于“猎狐”，关于潜在威胁，关于他为何必须变得更强、必须独自面对的危险的秘密。
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中的人。
用身体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歉意与无法言说的爱。
山风呼啸着掠过。
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勾勒得如同磐石。
却也映照出。
那横亘在保护与依赖之间。
悄然加深的。
无声裂痕。
白羽知道。
他背负的，不仅仅是对未知威胁的警惕。
还有对玉儿这份沉重而真挚的、渴望共同分担的心意的愧疚。
这条路。
他必须走下去。
也只能。
独自走下去。
至少。
在获得足够的力量之前。
在能够确保玉儿的绝对安全之前。
他必须。
将所有的风雨。
都阻挡在自己身前。
这是他。
作为哥哥。
和恋人。
无法推卸的。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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