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巴德少校，”苏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份罕见的低沉，“您说得对。我的团队，擅长技术，擅长效率，擅长在数字的海洋里寻找针尖大小的线索。我们能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瘫痪他们的服务器，截获他们的通信，甚至……制造一些‘意外’来干扰他们的行动。”她的话语很直接，没有任何粉饰。
“但您也指出了我们的弱点。我们对‘人’的理解，对政治动机的深度剖析，对历史恩怨和派系斗争的把握，确实不如您在国会山和战场情报站浸淫多年的经验。”苏西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心。
“关于我的过去……”苏西的声音变得更低，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并非出身于传统的情报世家或政治家族。我的背景……很特殊。”
克里斯和图尔西都屏住了呼吸。克里斯知道苏西有秘密，但从未深究。图尔西则目光如炬，等待着下文。
“我曾隶属于一个……高度保密的跨部门联合项目，”苏西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斟酌每一个词，“代号‘夜莺’（Nightingale）。它的任务，是监控和分析全球范围内可能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潜在威胁的非国家行为体、极端组织网络以及……某些被判定为‘高风险’的个人或团体。我们的权限很高，手段……也非常规。”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图尔西，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坦诚：“在那个项目中，我见过太多打着国家安全旗号进行的肮脏交易，太多为了政治目的而牺牲的无辜者，太多被情报机构的内部倾轧和官僚主义所掩盖的真相。我参与过一些行动，收集过一些情报，也……执行过一些命令。有些命令，在当时看来是必要的，但事后回想，其道德边界极其模糊，甚至……越界。”
苏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但很快被更深的坚定取代：“我无法改变过去。那些经历，让我精通了如何在规则之外、在阴影之中行动，如何在对手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但也让我深刻理解了情报工作的黑暗面，以及滥用权力带来的可怕后果。这也是为什么，当希尔小姐向我坦白，提出她的愿景时，我相信了她。因为她追求的不是权力的巩固，而是权力的重塑——建立一个更高效、更负责任、更符合美国人民利益的政府。”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向希尔小姐效忠，不是因为命令，而是因为信念。我相信她所追求的目标，值得我用我所掌握的、包括那些‘非常规’手段在内的一切去守护。但同时，我也深知这些手段的危险性。它们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保护，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这也是为什么，我完全赞同桑德斯参议员的建议，我们需要您，加巴德少校。”
苏西的目光变得无比郑重：“您带来的经验、人脉和对政治暗流的洞察力，正是我们最需要的‘指南针’和‘保险栓’。您能帮助我们判断，哪些‘非常规’手段是必要的、风险可控的，哪些是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违背我们核心原则的陷阱。您能帮助我们，在黑暗森林中，不仅找到猎物，更能避开致命的毒沼和盟友的误伤。”
苏西的坦白，出乎了克里斯的意料，更让图尔西·加巴德感到震惊。她没想到苏西会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参与过灰色甚至黑色的行动，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地剖析这些手段的双刃剑本质，并主动提出需要“保险栓”。
图尔西沉默了许久，目光在苏西和克里斯之间来回扫视。她看到了克里斯眼中的信任与支持，也看到了苏西眼中那份沉重的过往和坚定的信念。
她想起了自己在伊拉克战场上看过的情报失误导致的惨剧，想起了在国会情报委员会看到的那些被权力扭曲的报告，想起了自己因为坚持原则而被边缘化的经历。
“韦斯特女士，”图尔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的坦诚……让我意外，也让我敬佩。在情报圈子里，很少有人愿意直面自己过去的阴影，更少有人愿意主动寻求约束。”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你说得对，情报工作离不开阴影中的行动。但区别在于，是为了维护一个腐朽的、服务于少数人的旧秩序，还是为了建立一个更公正、更透明的新秩序？是为了掩盖错误和罪行，还是为了揭露真相、守护人民？”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显示屏前，屏幕上正显示着全球热点地区的实时态势图。“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服役时，亲眼目睹了错误情报如何导致平民伤亡，如何让我们的士兵陷入不必要的危险。我在国会情报委员会时，也看够了那些为了政治正确或派系利益而被篡改、被压制的报告。我厌倦了谎言，厌倦了无谓的牺牲，厌倦了军工复合体和‘深层国家’为了自身利益而绑架国家安全的把戏！”
图尔西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克里斯和苏西：“希尔小姐，你的目标，与我毕生追求的反战、反干预、反腐败的理念高度契合！韦斯特女士，你的能力和坦诚，让我看到了在这个团队中真正发挥所长、守护正义的可能性！我愿意加入你们！”
她走到会议桌前，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军人之间象征信任与合作的姿态：“但我的加入有明确的条件：第一，情报行动的最高决策权在希尔小姐手中，但所有涉及高风险、高敏感度或可能触及道德底线的行动方案，必须经过我、苏西和希尔小姐三人的共同评估和授权。
第二，所有情报评估报告，必须包含我对政治风险、战略影响和潜在道德困境的独立分析意见。第三，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更透明、更受监督的情报体系，而非复制旧有的黑暗模式。这些，你们能接受吗？”
克里斯没有丝毫犹豫，她站起身，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图尔西的手上：“我接受！欢迎加入，图尔西。”
苏西也站起身，她的动作依旧精准利落，但眼神中多了一份释然和敬意。她伸出自己的手，叠在克里斯和图尔西的手上：“欢迎加入，加巴德少校。你的条件，正是我们需要的保障。”
三只手，代表着三种截然不同的背景和力量——年轻领袖的理想与魄力，技术专家的精密与效率，情报老兵的智慧与原则——在这一刻，在弗吉尼亚州地下深处的安全屋里，紧紧相握。
“那么，”图尔西收回手，脸上露出了加入团队后的第一个笑容，带着军人的爽朗和情报官的锐利，“让我们开始工作吧。我建议，我们首先重新评估那份关于潜在外国干预的威胁报告。苏西，我需要你团队的所有原始数据和分析模型。希尔小姐，我需要您对潜在政治后果的容忍底线。时间不多了，敌人不会等我们。”
克里斯和苏西相视一笑。克里斯点头：“苏西，开放所有权限给加巴德少校。图尔西，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国家安全与情报事务的首席顾问。让我们看看，这把‘老刀’和‘新剑’，能擦出怎样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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