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邱燕在那边洗了碗，想要回自己屋，大嫂在那边又喊，“邱燕，屋里煤不多了，你一会挑点进来，晚上我就自己添，不用麻烦你了。”
邱燕无奈，又去外面挑了煤，收拾了东西才回自己的屋子。
高志远躺在炕上已经打起了呼噜，邱燕越想越气，上了炕，踹了他一脚。
高志远砸巴砸巴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是邱燕，“你咋才过来，我都睡着了。”
“你就知道说，你咋没留下帮忙收拾收拾。”
“我咋去，我一个大男人，总去大嫂屋里怎么像话？对了，大嫂跟我说他那里粮票不够用了，你明天看看家里还剩多少，你分过去一些。”
“啥？你自己日子过不过了？爸都会私下给大嫂粮票你不知道吗？咱家现在还剩啥了？我这还要生孩子了，你要当圣人你自己去啊！活都是我在干。”
邱燕越说越气，抬起脚又踢了高志远的小腿一脚。
高志远揉着小腿，“你干啥？你疯了？干点活就抱怨，那不是咱大嫂吗？大哥没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咋整？”
“你要照顾你去啊？你干啥张嘴做了好人，然后啥也不管？你不让我回家，说我大肚子了不方便，那给大嫂挑煤，带孩子就没事。”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这大半夜的吵吵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都没睡你睡啥？”
“你看我就说你嫌弃我不挣钱了，觉都不让睡了，看我碍眼了，我天天都为这个事发愁你看不到啊？”
“你咋啥事都往那里想呢？反正我告诉你，我受够了，这活我不干了，明天我回团林子，编筐我还能挣点钱，比给你家当牛做马好多了，还落不到好。”
邱燕吼完了，就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肩膀微微抖动，传来抽抽搭搭的哭声。
高志远望着邱燕的背影，有点烦躁，索性也背过身去。
第二天，邱燕也不做早饭了，起来给自己包严实了，就直接出去了。
路上顺便买了盒桃酥，本来想再买一包江米条，想了想，放下了。
高志远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同一辆客车。
邱燕先坐下，高志远上来了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坐在了邱燕旁边。
邱燕把头别过去，“你跟着过来干啥？”
高志远还是嘴硬，“我不跟你回去，你能行啊？要啥强？”
邱燕没说话，心里是接受的，最起码还知道担心她。
经过了一路的颠簸，没有了家庭的琐碎，两个人的感情缓和了一点，下车是一起下车的。
两人到了家门口，大门没锁，两个人直接进去了。
“爸，妈，我回来了。”
邱燕在新盖的大瓦房门口喊着，并没有人回应，屋里的声音传出来，人声嘈杂的，邱燕皱了皱眉，看了高志远一眼，他也同样疑惑。
两人推门进去，门口安了一个厚厚的门帘子，掀开门帘，一股混合着烟味酒味和臭脚丫子味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把邱燕熏的好悬没吐了，要知道邱燕在孕期都壮的像头牛。
原本邱燕爸妈住的屋子没有关门，邱燕两口子往里面一看，屋里有两伙打牌的，炕上一伙，地上一伙。
邱燕爸妈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上，都头也不抬的玩着。
邱燕四处打量了一下，原来干净明亮的大房子，早已变了样。
外屋地的灶台上，锅盖打开着，锅里干巴着不知道哪天的饭嘎嘎，泡着少半锅水，里面放着吃完没刷的碗，灶台熏的黑黢黢的。
原本亮堂堂的玻璃窗上被烟熏得一层昏黄。
光洁的水泥地上靠边堆了几个玻璃瓶汽水瓶和酒瓶，胡乱的扔了的瓜子皮，满是烟灰和粘腻的痰液。
东北的特色就是外面天寒地冻里面热火朝天。
邱燕爸坐在地上那桌，此刻光着膀子，脚边放着半瓶子酒，嘴里叼着烟，瞪着发红的眼睛，一手抓牌，一手甩开膀子把牌往桌子上使劲一摔，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对2，看老子不压死你！”
对面一个光头男人，邱燕都没有见过，可能不是村里的人。
光头男嘿嘿一笑，“炸，跑了！哈哈，给钱给钱！”
邱燕爸懊悔的把手里的牌都摔在桌子上，又从身前摸出几块钱，“又他娘的输了，老二你今天咋手气这么好？”
光头男和对面一个中年男人偷偷相视一笑，马上移开目光，“前几把都是我输，风水轮流转，一会说不定就转到老哥你那里了。”
邱燕爸好像又重新燃起信心，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踩着捻了捻。
邱燕妈在炕上倒是红光满面的，脸上带着笑，也同样叼着烟，两只手在摸牌，眼睛被烟熏得眯起来。
一桌上坐的都是以前和她在红梅小卖店玩牌的牌友。
高志远瞧着原本气派宽敞的大瓦房，如今变成了这样也是惋惜，以前这大瓦房，比他们城里住的只有一间光线不好的挤挤巴巴的房子都好，他小声跟邱燕说，“给他们住啥都白瞎了，天天就知道耍。”
邱燕白了他一眼，高志远有点不好意思的往别处看看。
邱燕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爸！妈！”
邱燕爸把眼睛从牌桌上移开一秒，看到是他们两个，又赶快转移到手上的牌，“邱燕和志远回来了，哎？今天不是礼拜天吧，厂里放假了？”
高志远有点不自在，含糊回答，“啊。”
邱燕妈在炕上也是没耽误打牌，“你俩随便找地方坐，都是自己家，别客气，别把自己当且（客人），等我玩完这圈的。”
玩牌的人也都专注自己的牌，随便和邱燕高志远打了两句招呼。
高志远不知道是有点厌烦这屋里的乌烟瘴气还是嘈杂的环境，又或者是问了厂里的事让他不自在，他没坐一会儿，就推了推邱燕，“我出去走走。”
邱燕爸听见了，喊他，“去哪啊？对了，你小弟他们几个朋友在你小弟那屋呢，你们两个去看看，刚才好像去小卖店买的熟食，你们也一起去吃点。”
邱燕提高声音，“我小弟不当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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