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记临时指挥中心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外。一间狭小的保密会议室内，只有黄启发和林峰两人相对而坐。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捏出水来。黄启发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而林峰则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
“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黄启发开门见山，声音沙哑，“油尖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再打下去，整个港岛都要翻天了！警方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力量，但效果甚微。我代表警方，希望你能出面，想办法让东英和洪兴立刻停火！至少，先停下来！”
林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绝世佳酿。
黄启发看着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头火起，却又不得不强行压下，耐着性子等待。
良久，林峰才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黄启发：“黄sir，停火？谈何容易。洪兴和东英是几十年的世仇，积怨太深。这次东英抓住机会发动全面进攻，不把洪兴彻底打垮，绝不会罢手。而洪兴为了自保，也会拼死反抗。我林某人才窜起来几天啊，声望还差得远，想打个电话，就让双方停战，黄Sir未免太高看我了吧。”
黄启发眉头紧锁：“那依林先生的意思，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打下去？直到一方被灭，或者警方付出巨大代价强行镇压？”
“强行镇压？”林峰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镇压之后呢？洪兴如果被打残，东英独大，下一个它会对付谁？如果两败俱伤，其他社团会不会趁机崛起，再次引发混战？黄sir，你们警方就像救火队，哪里起火扑哪里，但永远扑不灭所有的火源。因为根源，不在火本身，而在于这片江湖，没有规矩。”
黄启发心中一凛，隐约抓到了点什么：“规矩？林先生指的是？”
林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黄sir，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港岛社团问题屡禁不止，反而愈演愈烈？因为需求永远存在，有光就有影。堵不如疏，压不如管。”
“与其像现在这样，整天你打我，我打你，搞得天下大乱，让警方疲于奔命，市民怨声载道。不如……换一种思路。”林峰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黄启发的心上，“在江湖里，选一个有能力、有威望、讲规矩、也愿意和警方合作的人出来。选一个代表，一个话事人。由他来统一管理江湖的秩序，制定规矩，协调各方的利益和矛盾。”
黄启发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地站起身，失声道：“林先生！你……你这是想当……当地下皇帝？！这绝对不可能！警方绝不可能承认这种地位！这是纵容黑社会！”
“黄sir，稍安勿躁。”林峰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抬手虚按了一下，“听我说完。这不是什么地下皇帝，更像是一个……‘秩序维护者’或者‘行业协调人’。警方不需要公开承认什么，只需要默许这种秩序的存在，并在必要时，通过这个‘代表’来进行沟通和管理。”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林峰开始列举，语气充满诱惑力，“第一，最大的好处：稳定！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大规模、无休止的社团火并。所有冲突和矛盾，会在内部通过规矩解决，或者由这个‘代表’出面调停、仲裁。街头会安静很多，市民的安全感会大大提升。”
“第二，效率。警方抓不到的杀人犯、抢劫犯、通缉要犯，可以由江湖势力协助查找。他们的消息渠道，比警方有时候更灵通。哪个地区的治安出了问题，是哪个小团伙不懂规矩，甚至不需要警方出手，‘代表’为了维护整体秩序和自身权威，自然会内部清理门户。警方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专注于更重要的案件。”
“第三，”林峰看着黄启发闪烁不定的眼睛，抛出了最致命诱惑，“业绩。黄sir，想想看，如果在你任内，港岛的社团犯罪率大幅下降，治安状况明显好转，大规模暴力冲突几乎绝迹……这会是什么样的政绩？困扰港岛百年的社团问题得到根本性解决！到时候，别说总督察，总警司、甚至警务处长，也不是不可能。而警方高层，也会乐见其成，毕竟谁不喜欢一个安安稳稳、不出大乱子的港岛呢？”
黄启发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林峰描绘的图景，太具有冲击力，也太……诱人了！作为一个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深知社团问题顽固性的老警察，他太清楚当前模式的无力感。而林峰的建议，虽然惊世骇俗，却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指出了一条看似可行的捷径。
稳定、效率、政绩……这些词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尤其是“警务处长”那几个字，像魔咒一样撩拨着他内心深处那点不甘平凡的野心。
但他残存的理智和职业操守还在挣扎：“这……这太荒谬了！这是与虎谋皮！我们怎么相信你这个‘代表’会守规矩？怎么保证你不会借此机会无限膨胀，最终尾大不掉，反而成为更大的祸患？”
林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自信和掌控力：“规矩，可以由我们一起商量着定。底线，可以划清楚。比如，绝对不准碰毒品，不准对普通市民下手，不准大规模使用军火……这些都可以谈。至于我本人……”他顿了顿，“黄sir，你觉得我是一个只看重眼前利益的短视之人吗？一个混乱的江湖，对谁都没有好处。我需要一个稳定可控的环境来发展，而不是天天打打杀杀。与我合作，警方得到的是秩序和安宁，我得到的是发展的空间和地位。这是双赢。”
“当然，”林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淡然，“如果黄sir觉得我的提议太过匪夷所思，无法接受，那就当我没说。你们警方可以继续调兵遣将，去油尖旺和那些杀红眼的古惑仔们血拼。我依旧会尽力尝试去调停，但效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重新端起了茶杯，不再看黄启发，将选择的压力完全抛了回去。
黄启发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坚守原则却看不到尽头的疲惫征战和可能失控的烂摊子；另一边是一条充满诱惑却危险未知的捷径，可能通往巅峰，也可能坠入深渊。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窗外，油尖旺方向的警笛声和隐约的喧嚣似乎变得更加刺耳。
这个决定，太重了。重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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