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淬冰的刮骨刀,顺着破庙坍塌的墙缝嘶吼灌入,冻得我骨髓都在呻吟。我把自己缩得更紧,蜷在神像背后仅存的那片干燥阴影里,牙齿不受控地磕碰,咯咯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胃里早没了火烧火燎的疼,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脱,仿佛灵魂都要被这无边的饥饿吸走。
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位曾令修真界小儿止啼、挥手伏尸百万的“血狱冥尊”——若泉下有知,看见他这具凶威赫赫的躯壳,如今像阴沟老鼠般瑟缩在荒庙,靠抠墙角那点枯草根子续命,怕是能气得再死一回。
指尖沾满湿冷腥泥,我摸索着,又揪住一根蔫巴巴、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草根。苦涩汁液在舌根弥漫开时,竟尝出一丝荒谬的甜——饿到极致,连味觉都在背叛现实。
昨天找水时,庙后泥泞小径上,一串不属于我的新鲜脚印,像烙铁烫在我心上。 脚印极深,边缘带着刻意收敛却依旧沉猛的力道,一路蜿蜒至远处黑压压的密林边缘才消失。
追兵!近在咫尺!
这念头如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最后一丝侥幸。这破庙,不再是庇护所,而是催命符!
“走…必须走…马上…” 我嘶哑低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眩晕与疲惫。扶着冰冷刺骨、布满裂痕的神像底座,我榨出最后力气,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眼前金星狂舞,耳中嗡鸣如潮。双腿软如烂泥,膝盖抖得不成样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随时会倒下。
踉跄着挪到那扇歪斜欲倒的庙门口,外面天色灰蒙,山雨欲来。刚迈过腐朽的门槛,脚下猛地一软!
“噗通!”
整个人直挺挺砸进冰冷湿黏的泥地里,泥浆糊了一脸。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喘息,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腔生疼,泥土的腐腥气直冲鼻腔。
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死死钉在了鼻尖前不到半尺的地方——
一团毛茸茸的、微微起伏的灰褐色!
兔子!一只肥硕得惊人的野兔!
魔尊的尊严?穿越者的节操?在濒死的饥饿面前,瞬间灰飞烟灭!一股最原始、最野蛮的贪婪轰然爆发,席卷全身!眼睛死死攫住那团象征滚烫血肉的灰影,喉头疯狂滚动,干裂的嘴唇仿佛已尝到油脂的焦香!
吃!活下去!
身体里不知从何处榨出最后一丝凶戾,我猛地探手!五指成爪,带着濒死野兽的狠绝,破风抓向那毫无防备的暖茸皮毛!
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团灰褐色骤然爆开一团刺目柔光!
强光刺得我本能闭眼。预想中的皮毛触感没有,指尖碰到的,却是一截温软细腻、带着惊人弹性的……
手臂?!
光芒迅速敛去。
我惊愕睁眼,心脏几乎撞破喉咙。
肥兔无踪。
蜷缩在我眼前的,是个小小的身影。约莫人类孩童十二三岁模样,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泥点的粗布短褂。一头乱蓬蓬的灰褐色头发,顶着两只因受惊而紧贴头皮、微微颤抖的长长兔耳!小脸脏兮兮的,唯有那双眼睛——圆溜溜,黑玛瑙般浸在清泉里,清澈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不解和小心翼翼的惶恐关切。
他(或她?)似乎完全没察觉我方才那抓的致命意图,只是困惑地看着我狼狈扑倒的姿态,以及那只僵在半空、意图昭然的手。小家伙怯生生地向前挪了半寸,声音又细又软,带着刚学语般的生涩:
“尊…尊上?”他歪着头,长耳朵跟着晃了晃,黑玛瑙似的眼睛落在我泥泞不堪的衣袍上,担忧满溢,“您…您受伤了?是不是…很疼?”
“……”
我那只僵在半空的手,五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节因用力而惨白,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它微微颤抖着,像冻僵的枯枝。耳边只剩下自己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那一声声软绵绵的“尊上”。
“咕噜——噜噜——”
胃袋猛地一抽,发出悠长响亮、带着强烈抗议的空鸣!在这死寂的荒庙门口,格外刺耳。
眼前那双纯净的黑眼睛困惑地眨了眨,长耳朵抖了抖。目光顺着我的手臂,最终落在我那只沾满草屑泥巴、罪恶昭彰的手上。
空气凝固了,弥漫着雨后泥腥和令人窒息的尴尬。脸颊上的湿泥正慢慢龟裂。
“咳…” 我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声音砂纸磨过朽木。那只手讪讪地、极其缓慢地收回,无意识地在同样污糟的衣襟上蹭了蹭,留下更深的污痕。饥饿的火焰还在腹腔疯狂舔舐,烧得眼前发黑,但对着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某种更顽固的东西死死扼住了喉咙。
我舔了舔干裂的唇,嘴里是泥土和草根的苦涩。目光艰难地从那双黑眸移开,落在他同样单薄脏污的灰布短褂上,喉头像堵着滚烫的棉花。
“乖…” 声音干涩得厉害,“…先别说话…”
——我怕再听你多说一个字,或者再看一眼你那对看起来就酥脆可口的耳朵,理智就会彻底崩断,当场把你架在火上!
后面那句凶残的心里话被死死摁住,只化作一个混合着极度饥饿、强行压抑的凶光以及一丝狼狈自厌的眼神。
小兔妖被我这眼神看得瑟缩了一下,耳朵完全贴服,身体微微后缩。但那双黑亮眼睛里的担忧却更浓了。他怯生生吸了吸鼻子,小脸满是挣扎,像是在下某个艰难的决定。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后退。反而伸出同样沾泥的小手,在自己那个灰扑扑、瘪瘪的小布口袋里摸索起来。摸索得很认真,小眉头微蹙。
好一会儿,他才从袋底掏出一小团被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油纸皱巴巴,边缘磨得发毛。他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油纸剥开——两块比婴儿拳头还小、焦黑糊边、形状歪扭的…硬饼?
干巴巴,一看就硌牙,糊味里带着淡淡的焦苦气。
小兔妖——阿茸,捧着这两块其貌不扬的小黑饼,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藏。他踮起脚尖,努力举到我面前。清澈的黑眼睛仰望着我,怯意犹在,却多了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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