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团长，苏白同志……”韩清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一种科学严谨的措辞来描述眼前这匪夷所思的现象，“她的各项生命体征，非常……非常优秀。”
这个词用得极其保守。
“优秀到什么程度？”陆枭追问。
韩清沉默了片刻，拿起报告，指着其中一栏数据：“举个例子。正常孕晚期的女性，由于身体负荷增大，新陈代谢率会有所上升，但细胞活性和组织自愈能力，普遍会呈下降趋势。”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在苏白和陆枭之间来回扫视。
“但报告显示，苏白同志目前的细胞活性，是健康成年男性的三倍以上。她的新陈代谢率，堪比高速运动中的专业运动员。而她的自愈能力……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数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会以为这是某种低等再生生物的生理指标。”
陆枭的瞳孔微微一缩。
韩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那是一个严谨的科研工作者，在触碰到未知领域时的本能反应。
“她的身体，不仅没有因为孕育新生命而被消耗，反而在以一种……一种近乎‘进化’的方式，在不断攀升。胎儿和母体之间，形成了一种完美的共生循环。胎儿非但没有汲取她的生命力，反而像一个能量源，在反哺母体。”
韩清合上报告，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叹息的感慨。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上面撰写这份报告了。因为我们监测的，或许并非人类生理学，而是……”
她停住了，没有把那个词说出口。
神话生态学。
陆枭沉默地听着，紧握着苏白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她那份来自深海的，神秘而强大的血脉。他的女孩，正在向着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更高的生命层次蜕变。
这让他骄傲，也让他……心生警惕。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通讯的女安保员敲门走了进来，对陆枭敬了个礼。
“报告团长，第九研究所，加密通讯请求，优先级，最高。”
陆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第九研究所，专门负责处理和研究那些无法用常规科学解释的，超自然事件和物品的秘密机构。
“塞壬”的核心，就在那里。
“我很快回来。”陆枭俯身，在苏白额前印下一吻，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大步走出医疗室。
“龙巢”二楼，一间加装了最高等级屏蔽和反窃听装置的保密会议室内。
墙壁上的屏幕亮起，出现两张面容严肃的脸。
“陆团长。”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深度眼镜的老专家。
“情况如何？”陆枭开门见山。
“我们成功激活了‘塞壬’核心的……部分记忆片段。”老专家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沉重。
他身旁一位年轻些的专家，将一份文件投影到屏幕上。
那是一段复杂混乱的波形图，以及经过处理后，转化成的声波。
“滋……滋……”
一阵混杂着机械杂音和某种生物悲鸣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
那声音，像是海豚的哀泣，却又被强行扭曲，拉长，变得尖锐而痛苦，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仅仅是听着，就让人胸口发闷，心生烦躁。
“这是我们从那颗被改造的海豚大脑皮层中，解析出的主要情绪信号。”年轻专家解释道，“它没有攻击性，没有指令性，从头到尾，只有一种情绪。”
“求救。”
陆枭的脸色沉了下来。
“经过我们的模拟还原，”老专家接过了话头，“‘塞壬’的核心，那只可怜的生物，它的大脑被禁锢在一个冰冷的机械容器里，通过生物电流被反复刺激，它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对‘母亲’的渴望。它发出的所有信号，本质上，都是在向它的同类，或者说，向赋予它生命的那片海洋，发出最原始的悲鸣。”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一个用世间最残忍的方式制造出来的“武器”，其本质，竟然是一个孩子绝望的哭喊。
陆枭的拳头，在桌下，缓缓攥紧。
“我们有了一个更惊悚的推论。”老专家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方舟’组织，耗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制造出这样一个‘悲鸣发生器’，它的目标，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进行物理层面的攻击或引诱。”
“陆团长，您想，什么东西，会为一个在痛苦中哀嚎的，无助的幼崽，而停下脚步？”
陆枭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苏白在台风中，潜入深海，稳住巡逻艇的身影。
闪过她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力量，守护那些素不相识的战士的画面。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是一种测试。”
老专家的声音响起。
“他们在用‘塞壬’，模拟一种‘幼神’的悲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测试，那位潜在的‘成年神只’，是否具备……‘怜悯’和‘拯救’的本能。”
“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器！”
“这是一个针对‘神性’的，最恶毒，最阴险的心理陷阱！”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枭猛地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窗边，看向楼下花园的方向。
午后的阳光正好，苏白已经结束了体检，正由李凤霞和许婧陪着，在花园里慢慢散步。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孕妇裙，微风吹起她的长发，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正侧耳听着母亲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不时伸出手，安抚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画面，宁静，美好，充满了尘世间最温暖的烟火气。
可就是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在陆枭的眼中，却与刚才那段尖锐痛苦的“塞壬”悲鸣，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那片属于她的，宁静祥和的“领域”。
而就在看不见的深海远处，一个恶毒的陷阱，正在日夜不停地，模拟着一个孩子的哭声，等待着一位善良的“母亲”，踏入其中。
他们，在利用她的善良。
利用她那份守护生命的天性。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从陆枭的眼底，一闪而过。
他放在窗台上的手，五指猛然收紧，坚硬的合金窗框，在他的指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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