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的第三十七分钟，姜悦兮才从后台缓过神来。
她摘下耳麦，指尖有点发麻，像是电流还没完全退去。摄像机已经关了，灯光也暗下来，可她还是坐在原位，盯着那台黑屏的镜头看了好久。
沈墨渊站在控制台边，正和导播确认数据。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声音有点抖，但讲得挺稳。”
“有吗？”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我都没感觉。”
“你说了四十二分钟，一句没卡。”他顿了顿，“比我想的勇敢。”
她笑了笑，没接话。其实她记得每一个字，从“我是姜悦兮”开始，到“真相不该被情绪淹没”结束。她放了截图，念了时间线，甚至把林悦用陆羽账号登录的记录都打了出来。没有哭，没有控诉，只是把事实一桩桩摆出来。
弹幕从一开始的“绿茶洗白”刷到后来的“反转了？”再到“林悦人设崩得太快”，风向变了。
可她知道，这场仗还没完。
刚走出直播教室，走廊灯忽然闪了两下，像是电压不稳。她脚步顿了顿，想起刚才在镜头前说的那句“我不怕被误解，只怕沉默成帮凶”，忽然觉得肩膀有点沉。
沈墨渊打了个电话，叫司机在校门口等。他们刚走到教学楼拐角，迎面走来一个人。
陆羽。
他穿着深灰色卫衣，手里拎着个文件袋，看见他们也没躲，径直走过来。
“刚看完直播。”他开口，声音不冷不热，“讲得不错。”
姜悦兮点头：“谢谢。”
“我不是来道喜的。”他把文件袋递过来，“是来还东西。”
她没接。沈墨渊往前半步，挡在她前面。
“我账号被登的事，纪检部已经查清了。”陆羽看着她，“但有些事，他们没查完。”
姜悦兮抬眼。
“林悦用我电脑发帖那天，我在图书馆通宵写论文。”他语气平静，“但电脑没锁屏，密码还是生日。她轻而易举就进去了。所以——”他顿了顿，“我也有责任。”
沈墨渊冷笑：“你倒会给自己加戏。”
“我不是加戏。”陆羽没看他，只盯着姜悦兮，“我是来道歉的。当初追你，是我没分清喜欢和执念。后来你选了沈墨渊，我难受，但接受了。可林悦找上我那天，说只是‘借用账号发个社团通知’，我没多想，就把电脑借了她一小时。”
他把文件袋塞进她手里：“这里面是那天的监控时间戳，还有我电脑的登录日志备份。纪检部只查了造谣账号，没查设备物理位置。这些能证明——林悦确实动了我的机子。”
姜悦兮低头看着文件袋，没急着打开。
“你现在给我这些，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不想被当成共犯。”他声音低了点，“更不想你替我背锅。网上那些‘靠陆羽上位’的帖子，是我姓氏带来的误会。我得掰回来。”
沈墨渊皱眉：“你现在出来说话，不怕被骂蹭热度？”
“怕。”陆羽坦然，“但我更怕闭嘴。”
三人之间静了两秒。
姜悦兮拉开文件袋，抽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图书馆监控截图，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林悦刷卡进入自习区，手里确实拿着一台笔记本。
“你为什么不早交？”她问。
“之前觉得，只要纪检部查到账号归属就够了。”他摇头，“可今天看你直播，听你说‘真相不该被情绪淹没’，我才明白——光有结果不够，过程也得清白。我拖了这么久，是我不对。”
她盯着那张图看了几秒，忽然问：“你看过那些骂我的帖子吗？”
“看了。”他点头，“有一条说你‘拿陆羽当跳板，踩着前追求者上位’，转了快三万次。”
“那你现在站出来，等于把自己也放上台面。”她眯了下眼，“值得吗？”
“值不值，我说了不算。”他扯了下嘴角，“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以后别人提起陆羽，只会记得‘那个被校花利用的傻子’。我不想背这个名。”
沈墨渊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你早就准备好了吧？不是临时起意。”
陆羽没否认：“从热搜第三那天就开始整材料了。等的就是你直播后，舆论松动的时候。”
姜悦兮把文件袋合上，抱在怀里：“你其实可以不出现的。反正你没参与造谣，顶多算管理失职。”
“可我在乎。”他看着她，“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不想以后回头看，发现自己明明能做点什么，却因为怕麻烦选择了沉默。”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几个学生从楼梯口涌出来，脚步声杂乱。陆羽没动，等人群过去才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信的人只有沈墨渊。我不求你感激，只希望这些证据能帮你把‘陆羽’这两个字，从你的黑料里划出去。”
姜悦兮没说话，只是把文件袋往怀里紧了紧。
“你账号的事，我会在社团群里发声明。”陆羽又说，“顺便澄清，你从未利用我获取任何资源。我也会联系技术部，把完整日志公开。”
沈墨渊冷笑：“你倒是挺会立正直人设。”
“我不是立人设。”陆羽终于看向他，“我是还债。感情上我输得心服口服，但人品上，我不想输。”
姜悦兮忽然开口：“你就不怕林悦反咬你一口，说你和她串通？”
“她可以试试。”陆羽笑了下，“我有她拿电脑的监控，有登录Ip的物理定位，还有她发帖后给我发的那条‘搞定啦’的聊天记录。她要是敢乱说，我直接交纪检部。”
三人都没再说话。
夜风吹过走廊，卷起几张散落的传单。陆羽看了看表：“我待会还要赶论文答辩，先走了。”
他转身要走，姜悦兮叫住他：“陆羽。”
他回头。
“谢谢你。”她说，“不是为了证据，是为了——你还愿意相信真相重要。”
他顿了顿，点头：“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这么看我。”
说完，他走了。
沈墨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头看姜悦兮：“你觉得他真这么单纯？”
“不单纯。”她抱着文件袋往校门口走，“但他没说谎。监控时间和登录记录对得上，而且——他没必要现在来演。”
“可他以前追你追得挺狠。”沈墨渊皱眉，“突然这么大方，我总觉得有后招。”
“人都会变。”她笑了笑，“就像林悦以为我永远是那个不敢反击的姜悦兮，你也以为陆羽只会纠缠不放。可事实是，我们都走出来了。”
沈墨渊没接话，只是伸手揽住她的肩。
校门口，司机已经等在车旁。姜悦兮刚要上车，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陆羽发来的微信：【社团声明已发，热搜正在推#陆羽澄清姜悦兮#，你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
她点开微博，果然，他刚发了一条长文，配图是监控截图和聊天记录。底下评论已经开始刷屏。
“他动作挺快。”她把手机递给沈墨渊。
沈墨渊扫了一眼，冷笑：“热搜买得也挺及时。”
“可内容是真的。”她收回手机，“热搜能买，证据不能造。他敢发，就说明不怕查。”
车开出去两条街，她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口气。文件袋还抱在怀里，边缘已经有点压皱。
“明天纪检部要开听证会。”沈墨渊说，“这些新证据得交上去。”
“嗯。”她点头，“顺便把陆羽的声明也附上。”
“你真信他？”他侧头看她。
“我不信他。”她直视前方，“但我信证据。”
车窗外，路灯一盏盏掠过，照在她脸上又迅速暗去。
她想起大一刚入学时，陆羽在招新现场递给她报名表的样子。那时她以为他是热心学长，后来才知道他存了别的心思。再后来，他纠缠过，闹过，甚至在她和沈墨渊第一次约会时“偶遇”过。
可现在，他却成了帮她洗清污名的人之一。
世界真是奇怪。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林晓：【陆羽发声明了！姐妹你终于要清白了！】
她刚要回，又一条跳出来：【等等，林悦刚在匿名墙发帖，说‘陆羽的证据是假的，他才是幕后主使’。】
她皱眉，把手机递给沈墨渊。
他看完，冷笑：“狗急跳墙。”
“她现在只有这一招了。”她靠在椅背上，“泼脏水，拉人下水。”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等。”她说，“等她把话说完，我们再用证据打她的脸。”
车驶入沈家别墅区，铁门缓缓打开。司机停在主楼前，她正要下车，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是陆羽的新消息：【林悦刚在匿名墙发帖，我已经截图了。技术部能溯源，你别回，我来处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回复：【谢谢。】
发完，她收起手机，推开车门。
夜风迎面吹来，她抱着文件袋走进大厅，脚步没停。
沈墨渊跟在后面，忽然说：“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终于肯承认了？”
“我只是说，他今天做的事，不算太差。”他别过脸，“别误会。”
她没再说话，径直走向书房。文件袋放在桌上时，边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打开台灯，正要拆封，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陌生号码。
她点开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你以为陆羽真这么干净？他电脑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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