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洛水支流，如同一条泣血的巨蟒，蜿蜒在焦黑的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作呕——浓郁的血腥、皮肉烧焦的糊臭、以及尸体在初夏气温下开始腐败的甜腻恶臭。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哀嚎、战马的悲鸣，混合着战鼓与号角，从远处洛阳城下传来，构成一曲惨烈的地狱交响。
林辞一行人匍匐在河岸边的芦苇丛中，望着那片人间炼狱，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义军汉子，脸色也一片煞白。沈青折更是紧紧捂住口鼻，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太多了……死的人太多了……”一名护卫声音发颤地看着河面上漂浮的、层层叠叠的尸骸。
林辞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惨烈的战场，投向了洛阳城上空。那里，不仅仅是狼烟，更有一片肉眼难见、却在他感知中清晰无比的血色煞云！那是无数新死者未散的怨念、战场积累的兵戈杀伐之气、以及这座古城千年积淀的悲欢离合，在此刻被惨烈战事激发、混合而成的庞大负面能量集合体！
这片煞云，对于寻常人而言，只是感到压抑和不适。但对于林辞，尤其是对他怀中那方黑色玉玺而言，这里简直是……无上乐土！
几乎不需要他主动催动，玉玺便如同一个苏醒了饥饿本能的深渊巨口，开始疯狂地、近乎贪婪地吞噬着周围弥漫的煞气！丝丝缕缕的血色能量，从战场方向，从脚下土地，甚至从漂浮着尸体的河水中被剥离出来，汇成无形的溪流，涌入他体内！
丹田内那米粒大小的黑色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旋转！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幽暗，旋转间引动的力量让林辞这重伤未愈的身体都感到一阵胀痛。玉玺内部，那片黑暗疆域图剧烈波动，洛阳及其周边区域的轮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清晰、凝实，甚至隐隐散发出暗红色的光泽！
力量在快速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更加强大！但这种恢复，是建立在吞噬无数死者怨念与战场煞气的基础之上。一股暴虐、冰冷、渴望杀戮与毁灭的意念，也随之在他心中滋生，冲击着那丝坚韧的“薪火”。
林辞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露，全力固守心神，以“薪火”意念抵御着玉玺力量带来的负面影响。他不能沉沦，一旦在这里失去理智，他将彻底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林公子，你怎么了？”沈青折察觉到他的异常，担忧地问道。她能感觉到林辞周身的气息正在变得愈发危险和冰冷。
“无妨……力量恢复的副作用。”林辞声音沙哑，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穿过战场边缘，寻找安全的落脚点，并打听消息。”
他的目标很明确：一，利用战场煞气尽快恢复实力；二，找到那逃逸的污染鼎器碎片，它必然被这里的煞云吸引；三，探查禹王九鼎的可能线索，尤其是与豫州鼎相关的信息。
“看那边！”义军汉子忽然指向战场侧翼的一片丘陵，“那里旗帜似乎是‘祖’字旗！可能是祖逖将军的部队正在与胡虏鏖战！”
众人望去，果然看到那片丘陵上，一支打着“晋”字和“祖”字旗帜的军队，正与数量占优的羯赵骑兵进行着惨烈的攻防战。晋军依仗地形结阵死守，箭矢如雨，长枪如林，但胡骑冲锋极其悍勇，不断冲击着阵线，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
“是祖将军！”沈青折眼中燃起希望，“我们是否去与祖将军汇合？”
林辞凝视着那片战场，缓缓摇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身份不明，贸然接近，恐生误会。而且……”他感受着那片区域尤其浓烈的煞气，以及玉玺传来的一丝异样悸动，“那里……似乎有别的‘东西’在活动。”
他指的，自然是那污染鼎器碎片。如此精纯浓郁的煞气，对那凶物而言是绝佳的补品，它很可能就潜伏在战场某处，伺机吞噬。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支大约百余人的羯赵骑兵分队，似乎是为了包抄祖逖军侧翼，沿着河岸搜索前进，正好发现了林辞他们藏身的这片芦苇丛！
“这里有人！是晋军的探子！杀！”胡骑百夫长一眼就看到了芦苇丛中晃动的人影，狞笑着挥刀指向他们！
“被发现了！准备战斗！”沈青折厉声喝道，众人立刻握紧兵器，背水一战！
林辞眼中寒光一闪。他本不欲节外生枝，但敌人已至眼前，避无可避！而且，他刚刚恢复的力量，也需要一场战斗来适应和稳固。
他缓缓站起身，走出了芦苇丛。面对汹涌而来的胡骑，他不再掩饰周身那因吞噬煞气而变得愈发浓郁的黑暗气息。一股冰冷、死寂、如同实质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胡骑战马，感受到这股远超战场杀气的恐怖威压，惊恐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在地！
“妖……妖法！”胡骑们骇然失色，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林辞没有动用幽冥长枪，那太消耗力量。他只是并指如剑，引动周身缭绕的黑气，化作数十道凝练的黑色箭矢，如同蜂群般射向胡骑！
“嗤嗤嗤——！”
黑色箭矢无视皮甲，直接没入胡骑体内！中箭者并未立刻死去，而是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灰败，生机与煞气被瞬间掠夺！不过呼吸之间，冲在前面的二三十名胡骑便已化为干尸倒地！
这诡异而恐怖的死法，彻底摧毁了剩余胡骑的斗志！他们发一声喊，如同见了鬼怪般，调转马头，亡命奔逃，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沈青折和护卫们看着眼前这如同魔神般的林辞，以及那些死状凄惨的胡骑，心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寒意。他们知道林辞非常人，但此刻他展现出的力量，比在京口时更加诡异和……冷酷。
林辞缓缓收拢外放的气息，感受着吞噬了这些胡骑煞气后，玉玺力量又壮大了一分。他看了一眼沈青折等人复杂的目光，平静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对胡虏，无需仁慈。”
他走到一具胡骑干尸旁，从其身上搜出一块腰牌和一张被血浸透的简陋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洛阳周边兵力部署，而腰牌上，除了羯赵的标记，背面还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眼球图案！
“影”组织！他们果然深入参与了洛阳战事！
林辞收起腰牌，望向洛阳城方向，目光深邃。
“我们走。沿着战场边缘，去那里。”他指向远离主战场的一处偏僻山坳，“那里煞气同样浓郁，但似乎……更‘安静’一些。”
他感觉到，玉玺对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丝不同于战场疯狂杀戮的、更加阴冷沉寂的吸引。那里，或许隐藏着不同的秘密。
众人收拾心情，跟着林辞，如同幽灵般，沿着血色河岸，向着那处未知的山坳潜行而去。身后，洛阳攻防战的惨烈厮杀声，依旧震天动地。
这片修罗杀场，才刚刚向他们揭开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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