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空地上,那枚“原初静滞之核”的碎片依旧在无声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苏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困境上。
迷路了。
在这片规则混乱、连时空都显得支离破碎的森林深处,失去了那微弱的传承共鸣指引,他们就像无头苍蝇。灰雾遮蔽了视线,也扭曲了方向感,四周扭曲的暗红色树木残骸看起来一模一样,仿佛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迷宫。
“咳咳……”苏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脏腑传来针扎般的痛楚,那是灵性透支和规则反噬的后遗症。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战斗,连维持清醒都颇为艰难。
“必须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苏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多年佣兵生涯刻入骨子里的本能,“我的状态太差,需要时间恢复。洛伦,桃乐丝,你们消耗也很大。”
洛伦脸色苍白地点点头,他精神透支严重,星光感知的范围已经缩小到不足十米。桃乐丝虽然肉体伤势较轻,但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奔逃也让她的灵性见底,周身跳跃的火花都黯淡了许多。
奥菲莉亚环抱双臂,倚靠在一块巨大的、如同脊椎般的化石残骸上,灰色的眼眸扫过疲惫的众人,最后落在苏身上,语气带着她一贯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平淡:“这里的‘寂静’规则在自发排斥其他活性力量,包括灵性恢复。寻常冥想法效果会大打折扣。而且,那个老家伙的标记虽然被我抹去,但他既然能精准找到这里,说明他有特殊方法追踪。停留,风险不小。”
她陈述的是冰冷的事实,并非危言耸听。
艾尔薇拉和巴顿脸上都露出了绝望之色。前有未知迷宫,后有强敌追踪,队长重伤,队伍状态低迷,这几乎是绝境。
苏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腐朽和静滞的味道涌入肺腑,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丝。他看向奥菲莉亚:“你有办法干扰他的追踪,或者暂时屏蔽这里的气息吗?哪怕只能争取很短的时间。”
奥菲莉亚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片刻后,她轻轻颔首:“可以试试用【永夜帷幕】的碎片覆盖这片区域,模拟更深层的‘虚无’,或许能干扰基于灵性波动的追踪。但无法持久,而且一旦他靠近到一定范围,必然会被识破。”
“足够了。”苏立刻道,“请立刻布置。我们需要哪怕几个小时的喘息时间。”他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而是带着请求。他深知奥菲莉亚并非他的下属,她的帮助更多是出于兴趣或某种未知的目的。
奥菲莉亚没有多言,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划,道道暗影如同活物般流淌而出,并非扩散,而是如同轻柔的薄纱,缓缓覆盖在众人周围大约二十米的范围。外界的光线和声音似乎被进一步隔绝,连那无处不在的悲伤低语都变得模糊起来,给人一种奇异的、被世界暂时遗忘的错觉。
“好了。”奥菲莉亚做完这一切,气息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随手为之,“抓紧时间。”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寻找相对稳固的背靠物,盘膝坐下,尝试恢复。苏强忍着剧痛,运转起“寂灭之心”雏形冥想法。果然如奥菲莉亚所说,周围的灵性仿佛被冻结了一般,难以引动,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他没有放弃,一丝丝地汲取着那微薄的能量,同时引导体内“寂”之传承的力量,缓慢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灵魂。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突然,一直闭目维持隐匿结界的洛伦猛地睁开眼睛,低声道:“有东西在靠近!不是霍勒斯……灵性波动很杂乱,但……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感!”
所有人瞬间惊醒,紧张地望向洛伦示意的方向。
苏也强行中断了冥想,握紧了手中仅剩的几枚基础静滞符牌,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快速动用的手段。
灰雾翻滚,几个蹒跚的身影逐渐清晰。那是几只通体覆盖着冰晶、形态类似于麋鹿,但眼眸中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生物——冰骸兽,永恒冻土常见的低序列变异生物,通常不会离开冻土范围。
它们此刻的状态极不正常,身体表面的冰晶布满裂痕,幽蓝的魂火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慌不择路地冲入了奥菲莉亚布置的暗影结界边缘。
“是冻土的冰骸兽?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桃乐丝讶异道。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无匹的冰蓝色剑气,如同撕裂灰幕的极光,从冰骸兽来的方向骤然闪现!
“嗤啦!”
剑气掠过,那几只慌乱的冰骸兽瞬间被冻结,然后碎裂成满地冰渣,连魂火都彻底熄灭。
剑气余势不衰,甚至将前方的灰雾都短暂地劈开了一道清晰的通道!
一道高挑、清冷的身影,手持一柄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华丽细剑,踏着优雅而坚定的步伐,从通道尽头走来。她冰蓝色的长发在死寂的空气中微微飘动,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冰晶。
“丽莎小姐!”桃乐丝惊喜地叫出声来。
来人正是伊莎多拉·凯恩!
她身后,还跟着数名凯恩家族的护卫,其中一人正是苏熟悉的、擅长防御的岩石守卫石盾。他们同样显得有些狼狈,但阵容齐整,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苦战才深入到此地。
丽莎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被桃乐丝和洛伦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的苏身上。她那冰封般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怒意。
“苏!”丽莎快步上前,无视了周围诡异的环境,直接来到苏面前,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透露出内心的焦急。
“还……死不了。”苏扯出一个有些艰难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踏实感。丽莎的出现,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亮了一座灯塔,“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丽莎见他还能说话,稍微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家族收到了阿尔杰叔叔通过特殊渠道传回的、关于你们可能遭遇黑水家族序列6追杀的消息。父亲当即命我带领家族‘霜痕卫队’的精锐前来接应。我们沿着寂静森林外围与冻土交界处搜寻,遭遇了几波变异生物和规则紊乱区,损失了两个人。刚才是感应到这边有强烈的冰系能量残留和空间波动,才赶过来看看,正好碰到那几只发狂的冰骸兽。”
她简略地说明了情况,目光扫过奥菲莉亚,微微颔首致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看向苏,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你太乱来了!序列6,那是你现在能正面抗衡的吗?!”
苏苦笑着摇头:“不是我想抗衡,是别无选择。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侥幸。”
丽莎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对身后的护卫下令:“立刻布置临时防御工事,警戒四周!石盾,你负责保护苏和学者。”
“是,小姐!”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展现出大家族精锐的高效。
丽莎这才重新看向苏,语气凝重:“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霍勒斯·黑水很可能还在附近。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寂静森林深处。你们的伤势和状态,还能坚持吗?”
苏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紊乱但稍微稳定了一点的灵性,点了点头:“可以。有你们在,把握大很多。”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接受救援是最明智的选择。
有了丽莎和霜痕卫队的加入,绝望的气氛一扫而空。虽然前路依然危险重重,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
奥菲莉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丽莎准备下令出发时,苏突然开口,目光望向那片圆形空地的方向,虽然被灰雾和树木阻挡,什么也看不见:
“丽莎,回去之后,请务必提醒家主……寂静森林深处,存在着远超我们想象的……‘原初’之物。黑水家族的疯狂,或许与之有关。”
丽莎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休整和汇合后,一支由凯恩家族精锐和苏小队残部组成的混合队伍,在丽莎的带领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劈开的通道,向着森林外围撤退。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他们数公里外的另一片废墟中,调息完毕的霍勒斯·黑水猛地睁开了眼睛,阴冷的目光投向丽莎她们离开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凯恩家的小丫头也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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