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的手指还在发麻,像是有细小的虫子顺着指尖往里爬。她蹲在药炉边,把冷水泼在伤口上,又用粗布擦干。陶片摊开在膝盖前,炭笔压着纸角,她重新算了一遍剂量。
赤石脂三钱,白矾二分,茯苓末半合,再加本地野葛根一撮。这方子她在脑子里过了三遍,没动笔先记牢。徐鹤给的五色丹她不敢直接用,怕药材年久变性。得自己配,一点点试。
阿禾从屋后绕过来,手里提着一只瘸腿山羊。羊眼浑浊,腿上结着旧伤。
“就它了。”麦穗说。
她割开羊腿,在伤口抹上一点毒粉。羊猛地抽搐,蹄子在地上乱刨,喉咙里发出闷响。不到一盏茶工夫,抽动变慢,呼吸却沉了下去。
麦穗立刻灌下第一剂药汁。量极小,只够润湿喉咙。等了半个时辰,羊头动了动,耳朵抖了一下,前腿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她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药汁倒进陶碗,盖上草席。
天刚亮,田里传来喊声。一个年轻农人被抬到村口,裤腿卷到大腿根,小腿黑紫一片,肿得发亮。他咬着牙不叫,可额头全是冷汗。
“踩中箭头了。”有人低声说,“毒往上走,快进心口了。”
人群往后退,谁也不敢靠前。有人说要砍腿,有人拿了火钳要烧伤口。麦穗拨开人走上前,掏出青铜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划开伤口。
黑血涌出来,带着腥臭。她用草木灰按住,血慢慢止住。又让人端来煎好的黄连水,冲洗三次。
“我能救。”她说。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回到药炉前,当众取出药材。赤石脂碾成粉,白矾化水过滤,茯苓和野葛根另煎取汁。四种液体混在一起,熬成粘稠膏状,颜色偏褐。
她亲手涂在伤口上,包扎好,又喂了一勺药汁。
两炷香后,农人睁开了眼。嘴唇还是白的,但呼吸稳了,腿上的黑气开始褪。
围观的人群静了几息,突然有人往前凑,想看那药膏是什么样子。几个女户挤在最前面,眼睛盯着药炉不放。
太阳移到头顶,受伤的农人被家人抬回家。临走前他睁开眼,看了麦穗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不到半天,十几个女户聚在渠边,手里拿着布袋、陶罐、竹筒。她们不说话,只是站着,脚不动,眼神也不移。
麦穗走出来时,她们一起跪下了。
“教我们制药。”一个妇人开口,“我们不怕毒,也不怕累。”
麦穗没让她们跪着。她一个个扶起来,手碰到谁,谁就抖一下,像是不敢相信。
“药不是谁的私物。”她说,“谁会用,谁就能救人。”
她转身走进屋里,拿出一块平整青石板,放在渠边石头上。又取来炭笔,在上面写下第一行字:
**解毒五色散方:**
**赤石脂三钱,研细过筛,日晒去潮;**
**白矾二分,火煅去酸,凉水化开;**
**茯苓末半合,取陇西山阴老株;**
**野葛根一撮,洗净切片,焙干磨粉;**
**四味合匀,以井水调膏,外敷患处。忌入口,孕妇勿用。**
写完一行,她抬头看她们:“看得清吗?”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识字的站在前面念,不识字的就在旁边记。一个老妇拿针在竹片上刻痕,每味药刻一道。
“不只是背下来。”麦穗说,“你们得知道哪里采药,怎么处理,出了错会怎样。”
她指着渠边几处草丛:“那边长的野葛根叶子宽大,背面有绒毛,是正品。若是叶窄无毛,吃了反而中毒。”
她又带人走到村后山坡:“赤石脂要挖红褐色的,捏碎了有滑感。若是发黑,就是混了铁渣。”
女户们跟着她走,边听边记。有人拿炭笔写在陶片上,有人让女儿背下每一句。
太阳偏西,石板上的字被风吹得有些模糊。麦穗让人打来水,冲了一遍石面。水从字缝流下,带走浮尘,留下清晰痕迹。
“立在这里。”她说,“谁要看,随时来抄。谁要问,随时来找我。”
有妇人问:“要是有人说是妖法呢?”
麦穗看着她:“你敢用,就不怕说。真要有人来查,你就问他——你家的地种不种?你家的人吃不吃?毒埋在土里,谁能躲?我们不学,谁来护?”
没人再说话。
天快黑时,第一批抄录的人陆续离开。她们走得很慢,怀里抱着陶片或竹片,像捧着什么重东西。有几个年轻女子留在最后,主动收拾药炉旁的残渣,把空罐子归位。
麦穗坐在田埂上,手里拿着一小包种子。这是她从苜蓿地挑出来的,准备试种一批药用品种。根能解毒,叶能清热,若能活,将来不必再靠外来的药材。
阿禾走过来,看了看那包种子,又看了看石板。
“明天就开始教她们辨苗?”她问。
“明天一早。”麦穗说,“先认,再采,再制。”
她把种子放进鹿皮囊,拍了拍灰。晚风吹过来,艾草绳轻轻摆动。渠水映着最后一丝光,流过石板底部,像要把那些字迹永远冲刷下去,又像要把它们刻得更深。
一个年轻女户跑回来,手里举着刚拓好的方子。
“我娘也能学吗?”她喘着气问,“她不识字,但我可以天天念给她听。”
麦穗点点头。
女人咧嘴笑了,转身又要跑回去。刚迈出一步,又停住。
“我爹说……这东西不能碰,会遭报应。”她的声音低了些,“可我弟弟昨天差点踩中箭头,是他同村的娃先喊的。”
她抬起头:“我要学。我不怕。”
麦穗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把炭笔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笔,蹲在石板边上,照着第一个字一笔一笔描。手很重,生怕写轻了就看不见。
麦穗站起身,走到药炉旁。火已经灭了,锅底还有点余温。她伸手摸了摸,又放下。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另一批女户结伴而来。她们手里拿着不同的容器,有的带了灯,有的披着厚衣。
麦穗从炉边拿起一支未削完的陶笔,沾了炭灰,在新陶片上写下第一行教学记录:
**三月十一日,授女户七人识药,辨赤石脂与杂石三种。**
她写完,抬头看了看天。
北斗斜挂,勺柄指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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