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带碾过粗粝的戈壁岩层，发出持续不断的雷鸣。灼热的风裹挟着沙尘，抽打在查狄伦号主舰桥的防弹观察窗上，发出细密的敲击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被烈日烤成焦褐色的平坦荒原，正是测试极限速度的理想场所。
我站在舰桥指挥席上，双手紧握着面前的固定扶手。脚下传来的震动变得愈发狂暴，每一个铆接件和装甲板都在高频嘶鸣。
“所有岗位，最终极速测试。按预定方案执行。”我对着集成通讯系统下达指令，声音在充斥着引擎轰鸣和金属应力呻吟的舰桥内显得异常冷静。
“命令确认。”轮机长的回应从下方传来，背景是气轮机震耳欲聋的咆哮。“全动力输出！增压器并联启动！”
巨大的惯性力将所有人猛地推向后方，若非安全带和固定把手，几乎无法站稳。
“速度60km\/h！”
“航向修正，左舵三，保持航向2-7-0！”
“舵角左三，保持2-7-0，确认！”舵手迅速而机械地回应，双手死死握住舵轮。
速度表指针疯狂跳动攀升，震颤的表盘发出哒哒声响。我透过防弹玻璃，望向外部因高速而扭曲的景象。整个荒原化成一片模糊的焦褐色湍流。
“75km\/h！”
“接近理论极值！”轮机长的声音带着嘶吼，几乎被噪音淹没。
“船体结构应力进入黄色区间！”
“保持航向！所有岗位报告状态！”我紧盯着前方，命令道。
在这片机械的咆哮和人类紧绷的指令声中，只有我能看见她——
查狄伦。
她静默地矗立在舰桥正前方，半透明的身影与高速掠过的荒原景象重叠。她低伏着身体，呈现一种极度专注的、近乎与舰体融为一体的战斗姿态。戴着厚重装甲的右臂凭空紧握，仿佛抓着一处不存在的稳定握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她铂金色的短发在只有我能感知的狂暴气流中剧烈飞扬，发梢那能量过载般的赤红色彩仿佛被拉长成了无数道流动的光丝。她异色的双瞳光芒炽盛到了极点。
熔金色的右眼如同超载运转的反应堆炉心，喷射着近乎实质的、计算和狂野混合的光芒，死死盯紧前方毫无障碍的路径。而冰蓝色的左眼则以一种惊人的频率快速扫视着周身无数新添的、高速滚动的数据流和状态指示灯——那些属于她新系统的感知界面。
她的嘴唇微微抿紧，脸颊上那道能量灼痕也因为能量的超负荷运转而变得更加显眼，泛着暗红的光泽。
她没有说话。没有像以往那样在极限速度下发出咆哮或宣告。一种极致的、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笼罩了她。整个庞大的舰体仿佛成了她意志的延伸，每一种噪音，每一次震动，每一道数据流，都在她的核心中被处理、协调、掌控。她在驾驭这股新生的、狂暴的力量，同时也被这股力量所考验。
“80km\/h！”观测员的报告声几乎变调。
指针死死钉在红色的极限刻度上。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三分钟——对于维持80节时速的庞然大物而言，这是一个足以令任何工程师瞠目结舌的持续时间。
“开始减速程序！动力回收系统启动！右舵五，逐步回正！”
“右舵五，确认！”
速度开始平稳下降。舰体那令人窒息的高频震颤逐渐缓和，最终停止在荒原之上，卷起的漫天沙尘缓缓落下，将整个舰体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尘雾之中。
舰桥内一片寂静，只有设备冷却的嗡鸣和人员粗重的喘息声。
我松开扶手，按下通话键：“全舰状态报告。”
各岗位开始逐一汇报，声音带着疲惫与兴奋。而我的目光却落在前方那个渐渐转过身来的身影上。
查狄伦缓缓直起身，松开了那只紧握的右手。我能看到她的指尖有着极其轻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极限过后的余韵。
她周身仿佛散发着高热，新装甲的连接处有淡淡的冷却剂蒸汽般的光晕溢出。她异色的双瞳中，熔金的炽热和冰蓝的锐利尚未完全平息。
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每一个零件都在嗡鸣的疲惫，以及……一种极度满足后的平静。
她在确认我的存在。
正如我之前承诺的那样。
我拿起麦克风，声音平稳：“任务完成。返航。”
“……明白。”轮机组传来了回应。
但在那一片嘈杂的机械音和人类的回应声中，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满足的叹息——只属于我的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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