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凡尔赛城堡。
月光穿过穹顶，在主厅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天的喧嚣退去，随之而来的是出发前特有的寂静。
远征队的物资清点打包完毕，那些来自GApI的箱子被码放在庭院的一角。
莱恩、凌霜和布洛克都已返回各自的房间，进行最后的休整。
薇薇安没有休息。
她正沿着城堡的主轴线，进行远征前的最后一次巡查。
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个项目经理在交付前对所有环节的最终确认。
修复工程已经暂停，僵尸们都回到了休息区。
鹰身女妖在塔楼上栖息，只有零星几个哨兵睁着警惕的眼睛。
年轻狼人们围坐在几处篝火旁，低声交谈，保养着武器。
一切都处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之中。
薇薇安穿过主厅，走向后方的工坊区。
那里原本是城堡的马厩和武器库，现在被头很铁改造成了临时工坊。
各种修复工程所需的大型构件，都在这里加工完成。
大部分工坊都熄了灯，只有最里面的一间，还从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是头很铁的个人工作室。
薇薇安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门没有关严。
透过门缝，她看到头很铁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背对着门坐着。
在头很铁面前的工作台上，摆放着一枚碎裂的金属核心。
核心表面布满了裂痕，只有中心的位置还在散发着时断时续的蓝光，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
是扳手。
守城战中，为了启动超负荷机关而牺牲的那个僵尸工程师，头很铁唯一的同类，他最好的朋友。
薇薇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工作台前，头很铁伸出关节僵硬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枚破碎的核心。
他想抚摸，但又怕自己的力量会捏碎它。
头很铁的动作充满了与他庞大身躯不符的小心翼翼。
薇薇安在门外又站了五分钟。
她转身，准备离开。
“进来吧。”
工坊里传来了头很铁的声音。
薇薇安的脚步停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工坊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粉尘混合的味道。
头很铁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扳手的灵魂核心上。
工作台的另一边，还摊开着一张巨大的羊皮纸。
上面用炭笔画满了无比复杂的设计图，每一个部件都标注着精确的尺寸和能量参数，其精密程度远超这个时代应有的水平。
“这是？”薇薇安走到工作台旁，指着那张图纸。
“修复方案。”头很铁回答。
薇薇安看着图纸。
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结构，但她能看懂这幅蓝图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那是一个工程师能为他逝去的朋友，做的最后一件事。
头很铁从图纸下面，抽出另一张小一些的羊皮卷，递给了薇薇安。
是一份材料清单。
薇薇安接了过来。
上面的字迹粗犷有力，是矮人的通用文字。
薇薇安现在能看懂。
最顶上一行写着：《扳手核心·三阶重构·必需材料》。
下面是一连串的名字。
【龙之心火的余烬】
【星辰铁母】
【生命古树的汁液】
【深海鸣石的核心】
【虚空巨兽的晶化神经】
薇薇安拿着清单，沉默了。
清单上的每一种材料，她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但只看名字薇薇安就知道，这些东西的稀有程度，恐怕与神话无异。
这已经不是修复了，这是再造。
“我知道。”头很铁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薇薇安的思绪。
他将目光从那枚核心上移开，看向薇薇安。
“我知道这些东西，只存在于吟游诗人的故事里。”
“但是……”
头很铁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
“但是，你们要去的地方很远。比我这辈子能走到的任何地方，都远。”
“如果，你们在旅途中，万一……万一能看到类似的东西……”
他没有说下去，但头很铁眼中的那点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帮我带一点回来就行。”他补充道。
头很铁说完，重新看向那枚破碎的核心。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缓冲盒，将核心稳稳地放了进去。
头很铁将盒子关上，递给了薇薇安。
“让扳手，也跟着你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薇薇安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个盒子。
盒子不重。
但薇薇安觉得，这是她两辈子以来，接过最沉的东西。
它里面装着的，不只是一枚破碎的灵魂核心。
还装着一个朋友的念想，一个工程师的偏执，以及一份跨越了生死，不愿放弃的希望。
薇薇安将盒子收好，又将那份不可能完成的材料清单，仔细地折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贴身口袋里。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随后薇薇安转身离开了工坊，没有再说任何安慰的话。
因为她知道，对于头很铁这样的存在，我尽力和我试试都是废话。
只有行动，才是唯一的回答。
走出工坊，夜风吹在薇薇安的脸上。
她感觉自己肩上的重量，又多了一些。
远征北境，寻找星辰之盘的线索，对抗德拉古的阴谋……
这些都是关乎联盟生死的叙事。
而此刻薇薇安的口袋里，多了一件很小，却同样重要的事情。
为一个朋友，找回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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