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莱恩都没有再说话。
也没有出现在庭院里。
“头很铁”和他的僵尸施工队，继续着他们的工作。
砌墙的声音，搅拌水泥的声音，成了凡尔赛城堡新的日常。
薇薇安一整天都待在书房。
城堡的结构图纸摊在桌上，但她什么也没看进去。
她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窗外。
莱恩就站在庭院西侧的城墙垛口上。
从日出，到日落。
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他望着远方，属于月嚎峰的方向。
薇薇安知道，他在做选择。
她没有去打扰他。
有些决定，只能自己做。
当夜幕降临，莱恩终于动了。
走下城墙，回到了城堡里。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走进了书房。
薇薇安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里的那种挣扎，消失了。
只有落定之后的平静，还有疲惫。
“我需要纸和笔。”莱恩说。
这是传唤信抵达后，他对薇薇安说的第一句话。
“桌上有。”薇薇安回答。
她没有多问。
莱恩走到书桌前。
桌上放着纸张、墨水和羽毛笔。
他坐了下来，铺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
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
薇薇安没有离开，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假装在整理思绪。
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莱恩身上。
书房里很安静。
只能听到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刷刷声。
莱恩写得很慢。
他笔的每一次停顿，都让薇薇安的心为之一紧。
她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将决定她这个脆弱联盟的未来。
也决定了莱恩的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恩停笔了。
他直接吹干了墨迹。
将羊皮纸仔细地卷了起来，用一根细麻绳绑好。
莱恩站起身，把那卷羊皮纸放在了桌上。
他看向薇薇安，眼里有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莱恩走出了书房。
薇薇安听着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最后消失。
她知道，他需要独处。
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薇薇安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那卷羊皮纸上。
它就那么躺在那里。
薇薇安犹豫了很久。
窥探盟友的隐私，是不对的。
但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担心。
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了书桌前。
伸出手，解开了那根麻绳。
打开了羊皮纸。
信的内容不长，是用狼人部落的通用文字书写的。
没有客套的问候，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只有陈述，和决定。
【致月嚎峰长老会：】
【三位长老的传唤令，我已收到。】
【信中所述之事，皆为事实。我，莱恩·卢卡斯，确与凡尔赛末裔结为盟友。】
【长老会欲对我进行审判，我无异议。】
【身为卢卡斯血脉的继承人，我从不畏惧审判，也愿意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一切后果。】
【但是，不是现在。】
【一个纯血黎明的古老组织已经苏醒，他们正以纯血为名，屠杀异己，意图染指腐化源石的力量，挑起新的战争。】
【此刻，凡尔赛城堡就是对抗他们的最前线。】
【我的荣耀，不在于遵从被谎言扭曲的古老仇恨。】
【而在于，以卢卡斯之名，站在对抗真正邪恶的战场上，保护那些无辜的生命。】
【在纯血黎明的威胁被彻底清除之前，我将留守于此，履行我身为一名战士，以及一名守护者的职责。】
【待战事终结之日，我自会返回审判石台，接受长老会的任何裁决。】
【在此之前，无需再召。】
【莱恩·卢卡斯】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薇薇安读完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了很久。
每一个字都很平静，但背后压着如山的重量。
莱恩没有背叛家族。
只是选择了更高，也更艰难的荣耀。
他将个人的荣辱、家族的命令，都放在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之后。
这意味着，他选择了相信她。
相信这个刚刚萌芽的联盟，相信她口中的真相和未来。
为此，他不惜背上叛族的罪名。
薇薇安把那张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卷好，重新用麻绳绑好。
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她走出了书房。
穿过大厅，走上城墙。
莱恩独自一人，站在他站过的那个垛口。
夜风吹动着他的头发。
像一座即将被风暴淹没的孤岛。
薇薇安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两人都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告诉他，她看了信。
沉默了很久。
“信，写好了？”薇薇安问。
“嗯。”莱恩应了一声。
“打算怎么送回去？”她又问。
“用我的方式。”莱恩回答。
薇薇安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问。
“莱恩。”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莱恩转过头看着她。
夜色里，她的眼睛很亮。
“谢谢你。”薇薇安说。
她没有说谢他什么。
但莱恩听懂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看着远方的黑暗。
但是，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
薇薇安被一阵鹰啸声吵醒。
她走到窗边，看到莱恩站在庭院中央。
将一小节骨哨放在唇边，吹出了奇异的音节。
片刻之后，一只比普通鹰隼大上两圈的白色巨鹰，从云层中俯冲而下，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狼人部落精锐的信使。
莱恩从怀里拿出那卷羊皮纸，绑在了巨鹰的腿上。
他拍了拍巨鹰的羽毛。
“去吧。”
白色巨鹰发出清越的啼鸣，冲天而起，向着月嚎峰的方向，飞速掠去。
它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白点，消失在天际。
莱恩站在原地，仰着头，看了很久。
薇薇安在窗后，也看了很久。
她知道，从这封信送出去的那一刻起。
他就把自己的退路，都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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