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关于“战略发布会”的讨论，最终以莱恩“好”字画上了句号。
但这并不代表，这位狼人少主，就真的从思想上，接受了薇薇安那套充满了“小把戏”的行事风格。
当薇薇安宣布，“凡尔赛回归特别直播项目”正式进入“现场舞美搭建阶段”时，这种深植于血脉的理念冲突，爆发了。
薇薇安选定的“直播间”，是主大厅东侧一个相对完好的角落。
那里有一扇完整的彩绘玻璃窗，虽然玻璃早已碎裂大半，但清冷的月光透过那些残存的彩色碎片洒进来，刚好能在地面上投射出几块斑驳，充满了颓废艺术感的光影。
背景是一面挂着家族徽记的石墙，墙角还斜倚着一尊断了手臂的骑士雕像。
“不行，还是差点意思。”
薇薇安抱着手臂，像个挑剔的导演，绕着这片“布景”走了三圈，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莱恩靠在不远处的石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他那把心爱的工兵铲，对她这种吹毛求疵的行为，报以狼人的不屑。
在他看来，这里已经比城堡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都要干净整洁了。
“缺了点……”
“自然的，饱经风霜的生命力。”
薇薇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向了庭院废墟里，一块半埋在土里，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石头。
那块石头平平无奇，但上面长满了厚厚的，如同天鹅绒般的深绿色青苔。
“就是它！”
薇薇安一拍手，脸上露出了找到“点睛之笔”的兴奋。
“莱恩，去，把那块石头搬过来，放在雕像的脚下。”
“我们要用这种充满历史沉淀感的细节，来构建画面的纵深，丰富视觉元素，给观众营造出一种‘于废墟之上，见证不朽’的氛围感。”
莱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一块长了毛的石头？”
“那叫青苔！”薇薇安纠正道，语气里充满了艺术家不被理解的痛心。
“那上面有时间的痕迹，有风雨的故事，它是我们凡尔赛坚韧不屈精神的缩影！”
莱恩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这女人的脑子，可能跟这座城堡的屋顶一样，漏风得厉害。
“那边，”莱恩用下巴指了指墙角另一块差不多的石头。
“也长了毛，还近一点。”
“不行！”薇薇安立刻否决，态度坚决得像是在扞卫什么神圣的艺术原则。
“那块的青苔颜色太浅，构图上会显得头重脚轻，而且它的形状太规整了，没有破碎感，缺乏故事性！”
“我们做项目，要讲究细节，懂吗？”
“细节决定成败！”
莱恩放弃了跟她争论。
他发现，跟这个女人讲道理，比让他去跟地精谈论诗歌还要困难。
莱恩站起身，迈开长腿，走到了薇薇安指定的那块“天选之石”前。
那块石头确实陷得很深，周围还缠绕着不少藤蔓的根茎。
莱恩没当回事。
他弯下腰，双手抓住石头的边缘，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
“嗬！”
伴随着一声低吼，他腰腹发力，那块至少有上百斤重的石头，被他硬生生地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小心点！别把上面的青苔碰掉了！那可是核心道具！”
薇薇安在旁边像个监工一样，紧张地大喊。
莱恩被她喊得心烦意乱，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
他抱着那块沉重的石头，转身准备往回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后背，不小心撞到了旁边那段早已风化得不成样子的，作为阳台装饰的石质栏杆。
“砰。”
一声轻微的闷响。
紧接着，是某种东西碎裂开来的“咔嚓”声。
薇薇安的喊声戛然而止。
莱恩的动作也僵住了。
两人同时，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那段栏杆。
只见那段雕刻着蔷薇花纹的石栏，中间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在两人的注视下，那道裂纹迅速扩大，如蛛网般蔓延。
然后，在一阵“嘎吱”声中，一大块栏杆，带着上面精美的浮雕和几百年的历史尘埃，就那么……
脱离了主体。
“哐当——！”
一声巨响。
那块承载着薇薇安“艺术追求”的石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成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
激起的烟尘，像朵小型的蘑菇云，在两人之间升腾而起。
主大厅的东侧角落。
薇薇安保持着那个目瞪口呆的姿势，足足愣了有十秒钟。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是纯粹被气到极致的愤怒。
“莱——恩——卢——卡——斯——！”
一声凄厉的，充满了项目经理在看到项目被搞砸后，那种血与泪的咆哮，响彻了整个凡尔赛城堡。
“我让你去当舞美！”
薇薇安指着那堆碎石，手指都在哆嗦。
“不是让你来搞拆迁！”
莱恩看着那堆碎石，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块该死的，长了毛的石头，脸上露出了几分罕见的懊恼和……
心虚。
“我不是故意的。”他试图辩解，声音有些干涩。
“不是故意的？”薇薇安气得原地蹦了三下，像只炸了毛的猫。
“你知道我为了让这片区域看起来‘浑然天成’，花了多少心思吗？”
“你知道那段栏杆的弧度，刚好能和那扇破窗户形成一个完美的视觉对角线吗？”
“你知道我连光照进来后，影子落在栏杆上的角度都计算好了吗？”
“现在！全没了！”
“不就是一段破栏杆吗？”莱恩被她吼得也有了火气，狼人的暴躁脾气上来了。
“这座城堡里，到处都是这种破烂玩意儿，多一块少一块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薇薇安的声音又拔高了八度。
“那是古董！是艺术品！是我方重要的固定资产！”
“你这个只会用蛮力的野蛮人！你毁掉的是历史！是文化！是美！”
“我毁掉的是一块快要烂掉的石头！”莱恩也吼了回去。
“而你！就为了一块烂掉的石头，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两人隔着那堆新鲜出炉的废墟，开始了凡尔赛复兴集团成立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内部争吵。
一个，是站在艺术和项目管理的制高点，痛斥对方毫无专业精神，是团队里的“破坏分子”。
另一个，是站在实用主义和战士思维的阵营，反驳对方小题大做，是没事找事的“无能领导”。
争吵很快就从“业务探讨”，升级到了“人身攻击”。
“你这个没有审美，脑子里除了肌肉什么都没有的蠢狼！”
“你这个除了会动嘴皮子，连块石头都搬不动的孱弱吸血鬼！”
“我要扣你工资！”
“你又没给我发过！”
“那我就扣你伙食！从今天起，你别想再吃到一口烤肉！”
“呵，说得好像没有我，你能打到兔子一样。”
“你——！”
薇薇安被噎得说不出话，她抓起地上莱恩“闯祸”时掉落的一大块青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张写满了嘲讽的俊脸，狠狠地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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