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通讯器的屏幕暗了下去，最后一条来自外围观察点的信息显示——“白宅异动，三辆车深夜出入，方向不明。”
霞姐将通讯器轻轻放在布满灰尘的工作台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转过身，面向陈默，脸上惯有的从容被一种深沉的凝重取代。
“白先生切断了我们之前约定的两条紧急联络渠道。”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陈默的心上，“他放在西山庄园附近的‘眼睛’也撤走了。灰狼刚刚确认。”
库房里，陈默刚刚完成一组极限耐力训练，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下颌滴落，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听到霞姐的话，喘息声骤然一停。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前，脸色因脱力而苍白，但那双眼睛在听到坏消息的瞬间，反而沉淀下所有情绪，变得幽深而冰冷。
“他怕了。”陈默的声音因力竭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冷静，“或者说，他选择了更稳妥的一边。”
他们投向“老爷子”的那份“诚意”，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显然超出了白先生的承受范围。他选择了断尾求生，果断切断了与他们的联系，试图撇清关系。
“我们被放弃了。”霞姐陈述着这个冰冷的事实，走到工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张依旧简陋的西山庄园草图，“没有他提供的确切内部结构和安保漏洞，硬闯庄园地下金库，成功率不会超过一成。那和自杀没有区别。”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压抑得让人窒息。监护室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此刻听来更像是倒计时的丧钟。阿鬼的情况只是暂时稳住，远未脱离危险。时间，依然是他们最奢侈也最匮乏的资源。
陈默慢慢直起身，靠在墙上，左肩的伤口在极限训练后灼热地跳动着。他没有去看霞姐，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变量。
放弃？不可能。不止为了霞姐要的加密器，更为了换取阿鬼活下去所需的资源和通道。前进？前路几乎已被堵死。
“还有一个办法。”良久，陈默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千钧重量的挤压。
霞姐倏然转头看向他。
“他不是怕了吗？”陈默的嘴角扯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冰冷得像刀锋，“那就让他更怕一点。”
他抬起眼，直视霞姐：“把他和我们，彻底绑在一起。”
“怎么绑？”
“把他真正忌惮的东西，不是竞争对手的那点把柄，而是能直接要了他命的东西，放在我们手里。”陈默的眼神锐利如鹰，“比如，他和境外某次军火交易的完整证据链，或者……他瞒着‘老爷子’，私自处理掉某个重要人物的记录。你知道的，他屁股底下，绝不干净。”
霞姐的瞳孔微微收缩。陈默这是在赌，赌她手里掌握着能瞬间致白先生于死地的核心机密。这也是在将她的军，逼她亮出真正的底牌。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霞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拿出那种东西，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要么他屈服，要么，他不惜一切代价和我们鱼死网破。”
“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陈默反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他切断联系的那一刻起，转圜的余地就已经没有了。他现在躲在暗处，随时可能为了向老爷子表忠心，反手把我们卖掉。我们必须把他重新拉到明处，让他知道，背叛我们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他顿了顿，看着霞姐闪烁不定的目光，加重了语气：“把他变成惊弓之鸟，然后，再给他指一条看似能活命的‘生路’——配合我们，拿到加密器。告诉他，事成之后，我们远走高飞，所有关于他的黑料，会随着我们一起消失。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库房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霞姐的手指紧紧攥着工作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在权衡，在计算这步棋的胜算和风险。将如此致命的把柄交到陈默的计划中，无异于将身家性命都压了上去。
陈默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给她时间做出决定，就像她之前一次次给他选择一样。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雨似乎已经完全停了，只有屋檐偶尔滴落的水珠，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终于，霞姐松开了攥紧的手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前，快速输入密码和指纹，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比之前那个U盘更小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微型存储器。
她将这个微型存储器放在掌心，递到陈默面前。
“这里面，是白先生三年前策划并掩盖掉的一次内部清洗行动的全部证据。涉及‘老爷子’一位颇有声望的元老级手下。”霞姐的声音低沉而肃杀，“当时我留了后手。这东西一旦曝光，白先生会被‘老爷子’亲手凌迟。”
陈默看着那枚小小的存储器，它躺在霞姐白皙的掌心里，却仿佛有千钧之重。这就是能撬动局面的支点，也是能将他们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药。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存储器，而是看着霞姐的眼睛：“怎么交给他？由谁去交？”
“我来安排。”霞姐收回手，将存储器紧紧握在手心，“会用一个他无法追踪，但又绝对能让他相信来源的方式。同时，会附上我们最后的‘提议’——二十四小时内，提供我们所需的全部金库情报，否则，这份礼物会直接出现在‘老爷子’的书房。”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陈默：“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陈默。如果这还不能逼他就范……”
“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陈默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重新走向库房中央，捡起了地上那把训练手枪。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因为疲惫和伤痛而显得迟滞，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流畅与决绝。
他知道，风筝的线已经绷到了极致。下一步，要么翱翔于风暴之上，要么，线断，鸢毁。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最终时刻来临前，将自己这把残破的刀，磨得再快一点，再锋利一点。
安全屋内，最后的布局已然展开。赌上一切的豪赌，筹码已推至桌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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