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的阳光斜进出租屋，铺满床和地板，阴霾无处躲藏。
安安在月嫂张姐怀里看自己手指玩，小脸又圆了一圈，下巴上的肉坠成两小团。
苏婉婉坐在飘窗上。她又看了一遍银行卡上的数字。这串数字够长的。比上辈子期盼着张磊给生活费强多了。那时她刚生完安安，张磊偶尔会说“这钱给你买营养品”，结果几次被婆婆抢去，说是“我替安安存着了，以后给她当嫁妆”。
“张姐，安安今天的辅食加点南瓜泥吧。”她抬头时，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慵懒。
张姐应着，转身往厨房走。她比苏婉婉大两岁，初中毕业就干活赚钱，十七岁嫁人生娃，儿子现在都上小学三年级了，扔在老家由公公婆婆带着。她在厨房边洗菜边念叨着：“早上跟我家那口子视频，他说婆婆来电话说小宝考试又没及格，愁得我哟。他爸打零工，我给人带孩子，为了多挣点，我俩半年才能回趟家，顾不上孩子。”
苏婉婉“哦”了一声，“那不如把孩子想办法带在身边。你别看重点学区，本市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那些不热门的小学，招生都招不满，办入学很容易。你把孩子在身边。早晚你忙不过来时，可以让他去托管班小饭桌。你儿子都是三年级的小大人了。你应该能应付得来。”
张姐手里的活停住，明显是心动了。
苏婉婉知道这个月嫂确实没话说，安安夜里闹觉，她抱着在屋里来回走，哼的那首《摇篮曲》，苏婉婉听着听着都能睡着。
“南瓜我蒸上了。”张姐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对了，楼下超市的尿不湿搞活动，买三送一，我下午带安安遛弯时捎了两包，钱从生活费里扣哈。”
苏婉婉“嗯”了一声，她点开证券App。她清仓的那只股票早就开始震荡下跌，K线图像断了线的风筝，慢悠悠的往下砸。她退出界面。200多万能让她大大的喘口气，够她租房的，够她请人带娃的，她的生活就算托底了。
她重生后有了第一桶金。她能用它买到和孩子腻在一起的生活，可她这类人，却不觉让张姐这样的，母子分离。
上辈子她就面临带娃就不能工作，想出去租房，钱不够的困境，她怎能不懂张姐的难：“张姐，你要是把孩子弄过来，有事跟我说，周末带到这写作业都行，反正我们这出租屋也没别人。”
张姐咧嘴笑，没出声，这么大的事，她得掂量着，老家公公婆婆那边能说通吗？
苏婉婉忙自己的事了。她在酒店待了八年，从前台小妹做到主管，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各楼层各房间。哪个VIp客户喜欢什么，哪个旅行社的导游什么性格，她全记在脑子里，记在笔记本里。那本笔记本现在就在空间里，封面被咖啡渍泡得发皱，里面夹着她写的《客诉流程优化方案》，整整四大本，是她辛辛苦苦一笔一划写的。
手机震了震，是张磊的微信。屏幕亮起来。“过年回我妈这过吧？安安第一次过年，总得全家团圆。”
苏婉婉盯着“全家团圆”四个字。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正裹着棉袄在厨房给婆婆和张磊包饺子，安安在襁褓里哭到嗓子哑。婆婆在客厅嗑瓜子，说“丫头片子就是麻烦，张磊在我月子里都没哼过一声”。张磊坐在旁边看电视，头都没抬，说“妈你少说两句”，然后继续啃苹果。有苏婉婉在，她们谁都就不哄哄孩子，都像个大爷。对张磊的消息，她真的懒得回。
她点开“企业注册流程”的网页。页面加载时，她瞥了眼厨房，张姐正把蒸好的南瓜放进辅食机，安安趴在婴儿车里，小手扒着车边，嘴里“咿咿呀呀”的，在跟张姐唠嗑。
下午三点多，安安喝完奶睡着了，小肚皮一鼓一鼓的。张姐在边上陪着也有些打盹。苏婉婉轻手轻脚锁了卧室门，意念一动，半米见方的透明空间在眼前展开。
空间里有她准备的注册工作室需要的材料。包括提前刻好的临时公章、身份证复印件，都是她这几天一点点整理出来的，顺手存进空间里的。
还有那四本皱巴巴的笔记本。她伸手进去拿几张纸。那是她托酒店法务部的老周拟的公司章程，老周是个直肠子，当年她被同事抢功劳，就他替她说了句公道话。
“公司名想好了？”老周当时在电话里问。
“想好了，叫‘婉安咨询’。”
“婉婉的婉，安安的安？行，这名字听着好记还与你的公司业务相关。对了，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代账会计，开公司税务上必须严谨。”
“好的谢谢啊，谢谢周哥。”
挂了电话，苏婉婉在心里默问积分还有多少。
空间边缘浮现一行小字，像用白粉笔写的：“当前积分1200（可兑换：基础法律咨询服务x1，行业数据报告x3，临时助理服务4小时）”。
最近积分她花了不少。上次酒店有个客户丢了钻戒，监控坏了查不到，是她用空间转移功能，在清洁车的夹缝里找到的，然后悄悄放在客户房间。有个团队客户集体投诉饭菜里有头发，她用空间兑换了“后厨卫生检查清单”，让经理照着查，果然揪出了个总爱摘掉帽子的厨师。
她兑换了一份“酒店行业客诉处理数据报告”。淡蓝色的文件凭空落在膝头，纸页边缘有点卷，像被风吹过。上面标着本市五家顶级酒店的投诉率，她现在就职的那家，投诉率比同行高出16%，红笔圈着的“处理时效”四个字。
她记得有个客人在餐厅被烫伤，前台上报用了四十分钟，等她赶到时，客人的胳膊已经肿得老高。经理在会上骂“都是吃干饭的”，却没想想，光是填那张“客诉处理单”，就得找三个部门签字。
傍晚五点，张姐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我明天早点来，带点我在家做的酱肉，给你蒸点酱肉包当早饭。”她换鞋时说，“婉婉你也别熬太晚，安安夜里乖，你应该也能睡个整觉。我得赶紧走了，晚了赶不上公交。”
苏婉婉“嗯”着送她到门口，确认她过年回老家的火车票已经买到手了。看着她裹紧羽绒服往楼下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了，像是眨了下眼睛。
关上门，她走到书桌前，点了“提交核名”。屏幕上跳出“审核中”三个字时，窗外响起零星的鞭炮声，大概是哪家提前过年了。她走到婴儿床前，安安正攥着小拳头酣睡，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安安，”她轻声说，声音有点抖，“妈妈不会再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安安咂了咂嘴，没醒。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刘桂兰的电话。屏幕亮起来。苏婉婉直接按了静音，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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