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论道峰，诛魔先锋营驻地一片寂静，唯有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偶尔打破沉寂。白日的喧嚣与激战仿佛已被这深沉夜色吞没，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张小凡盘坐于静室之内，周身气息内敛，混沌莲影在识海中静静悬浮，寂灭火苗如同星点，明灭不定。他并未深度入定，大半心神都用于反复回溯、剖析白日在那审讯密室外感知到的那一丝异常。
那绝非错觉。
了尘和尚佛力深处隐藏的那一缕阴冷死寂，与佛门的慈悲祥和格格不入，更非魔气的暴虐混乱所能解释。那是一种更为本质，近乎“道”之反面的力量，带着万物终焉、归于虚无的意蕴。
“他究竟是谁？潜入诛魔先锋营，所图为何？”张小凡心念电转，“若他与魔族并非一路，那这股力量又源自何处？若他与魔族有关，以其深不可测的修为和地位，为何要助我摧毁圣核？”
疑团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了尘和尚，这位看似德高望重的佛门高僧，其身份与目的，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甚至可能比那已伏诛的幽影魔，威胁更大。
就在他沉思之际，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张师弟。”是陆雪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张小凡挥手撤去门口的简易禁制：“陆师姐请进。”
陆雪琪推门而入，月光随着她的身影流淌进来，映得她容颜愈发清丽脱俗。她反手关上房门，同样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动作干脆利落。
“我方才去探望了受伤的师弟师妹，”陆雪琪开门见山，眸光锐利，“回来时，隐约感觉驻地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巡逻的弟子似乎换了一批陌生面孔，岗哨的位置也有细微调整，不像寻常轮换。”
张小凡心中一动。陆雪琪心思细腻，感知敏锐，她既然有所察觉，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师姐可曾留意了尘大师那边的动静？”张小凡问道。
陆雪琪微微摇头：“密室禁制依旧，佛光笼罩，并无异样。但我总觉得……那佛光似乎比平日更‘沉’了一些。”她用了“沉”这个字，显然也感觉到了某种不协调。
连陆雪琪都有所感，看来自己的判断并非多疑。张小凡沉吟片刻，将自己在密室外感知到的那一丝异常，以神念传音的方式，简要告知了陆雪琪，略去了混沌莲影的具体细节，只说是自身功法对气息的独特感应。
陆雪琪听完，秀眉微蹙，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竟有此事？若了尘大师真有问题，那凌绝峰大统领他……”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了尘是凌绝峰信任并委以重任的副统领，若了尘是奸细，凌绝峰是否知情？或者，凌绝峰本身……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此事关系重大，缺乏实证，切不可轻举妄动。”张小凡沉声道，“敌暗我明，眼下唯有以静制动，暗中留意。”
陆雪琪点头：“我已吩咐几位绝对信得过的青云弟子，暗中留意驻地内不寻常的调动与人员往来。你这边……”她看向张小凡，意思是你是否需要人手。
张小凡略一思索，摇了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师姐，你那边继续留意明面上的动向即可。至于更深的……”他顿了顿，“我自有办法。”
他并未明言，但陆雪琪知道他身负秘密，且心思缜密远超同辈，便不再多问。
“一切小心。”她留下这句话，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送走陆雪琪，张小凡静立片刻，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驻地中心，凌绝峰大统领居所的方向，又转向了尘和尚闭关的密室。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深吸一口气，回到蒲团上坐下，并非修炼，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与那株混沌莲影相合。
莲影轻轻摇曳，散发出朦胧的清辉，一种超越五感、直指本源的感知力，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极其缓慢、极其隐蔽地向外扩散。
他不敢直接探查了尘或凌绝峰那等高手，那无异于自曝。他只是将这份感知弥散在自身静室周围，如同布下了一张无形的蛛网，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涟漪、神念波动，甚至是……恶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深。
驻地内一片死寂，连巡逻队的脚步声都似乎消失了。
就在月过中天，万籁俱寂之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精纯凝练的魔气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张小凡以混沌莲影布下的感知网中，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这波动并非来自了尘的密室，也非来自凌绝峰的居所，而是来自……驻地边缘，那片用于堆放杂物、少有人至的区域！
这魔气精纯而内敛，与寻常魔物的狂暴杂乱截然不同，更接近那圣核的气息，但弱小得多，似乎在极力隐藏自身！
几乎在这波动出现的刹那，另一股气息也动了！
是了尘！
密室方向，那原本沉静如山的佛光，内部那缕阴冷死寂的气息骤然活跃了一瞬，虽然立刻又被浩大佛力掩盖下去，但那一瞬间的“苏醒”，却被全神贯注的张小凡清晰地捕捉到！
了尘也发现了那道魔气！而且，他对此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兴趣？
张小凡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混沌莲影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如同蛰伏的暗影。
他“看”到，一道若有若无、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淡金色佛念，如同灵蛇般悄无声息地掠出了尘的密室，精准无比地向着那道魔气波动的源头探去！
而驻地中心，凌绝峰居所方向，依旧一片沉寂，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张小凡的心缓缓提起。
鱼儿，终于要浮出水面了么？
这看似铁板一块的诛魔先锋营，内部早已暗流汹涌。而今晚，这诡异的魔气与了尘那深藏的秘密，是否会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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