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里的光线暗得很，各色绸缎堆叠的阴影落在那伙计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瞧不清真切神情。鹿筱被他攥着的手腕有些发疼，却没再挣扎，只冷冷盯着他：“你知道我找什么？又要我帮你做什么？先把话说清楚。”
那伙计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靠在一匹靛蓝色的云锦旁，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铜制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朵蜷曲的木槿花，花瓣纹路里还嵌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姑娘认得这个？”
鹿筱的目光骤然凝住——这令牌上的木槿花，和母亲留给她的那枚旧钗纹样一模一样！她指尖微颤，强压着心头的惊涛：“这令牌哪来的？”
“去年在城西破庙里捡的，”伙计把玩着令牌，眼神飘向布庄后院的方向，“当时旁边还躺着个快断气的老嬷嬷，她攥着这令牌，说要找‘带木槿印的姑娘’，把一样东西交出去。我守了她三天，她没等到人就走了，只留下句胡话，说‘井里的东西，得靠药膳引’。”
“井里的东西？药膳？”鹿筱的心猛地一跳，墨尘说玉簪在井底，可她分明已经取出来了，这伙计说的“东西”又是什么？还有药膳——这正是她最擅长的，难道老嬷嬷说的“姑娘”，指的就是自己？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鹿筱追问，指尖悄悄摸向药囊，若这伙计是皇贵妃的人，她得随时准备脱身。
伙计忽然压低声音，往门口瞟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才道：“那老嬷嬷走之前，还说过‘金銮殿的井，连着城西的寒潭’。我前几日去寒潭边探了探，潭水底下有个石匣子，可潭水太冰，我下去没半柱香就冻得受不住，还差点被巡逻的禁军发现。”他看向鹿筱，眼神里带着恳求，“我听说姑娘会做药膳，能驱寒暖身，若你能帮我做些能抗寒的吃食，我找到石匣子里的东西，分你一半——说不定，那就是你要找的。”
鹿筱皱紧眉头，这伙计的话半真半假，可他手里的木槿令牌做不了假。而且“金銮殿的井连寒潭”这话，墨尘从未提过，难不成井底还有别的秘密？
“我凭什么信你？”鹿筱反问，“万一你拿到东西就跑了，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伙计急了，把令牌往鹿筱手里一塞：“这个押给你！我叫柳二，家就住在城南柳树巷，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去打听打听，我柳二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从不骗救命的恩情——当年若不是那老嬷嬷给了我半块饼，我早饿死在破庙里了。”
鹿筱捏着那枚铜令牌，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正犹豫着，布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云澈澜的声音：“鹿姑娘！你在里面吗？”
柳二脸色一变，赶紧把鹿筱往布堆后面推：“快躲起来！外面的黑衣人还没走，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在这，咱们都得完蛋！”
鹿筱没动，反而朝着门口喊：“云督察长，我在这！”
柳二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阻拦。
云澈澜推开门冲进来，身上的玄色劲装沾了些尘土，长剑上还挂着血丝。他看到鹿筱没事，松了口气，又警惕地看向柳二：“你是谁？”
“我……我是这布庄的伙计。”柳二往后缩了缩，眼神有些躲闪。
云澈澜的目光扫过鹿筱手里的铜令牌，眉头微蹙：“姑娘，这人可信吗？刚才我追那些黑衣人，他们往城西方向跑了，好像是故意引开我，恐怕还有同伙在附近。”
鹿筱把令牌揣进怀里，对云澈澜道：“他说知道些关于井底的秘密，还提到了寒潭和药膳。”她没提石匣子的事，怕柳二起疑心。
云澈澜看向柳二，语气严肃：“你说的寒潭在哪？具体位置？”
柳二抿了抿唇，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就在城西的乱葬岗后面，有个被杂草盖住的水潭，那就是寒潭。不过我提醒你们，那地方晚上会有绿光，还有人说，见过穿白衣服的影子在潭边飘。”
“绿光？白影？”鹿筱心中疑惑，这寒潭听起来诡异得很，不像是藏东西的地方，倒像是个陷阱。
就在这时，布庄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禁军的吆喝：“奉皇贵妃令，搜查可疑人员！所有人都出来！”
柳二脸色瞬间惨白，拉着鹿筱就往后院跑：“快跟我走！后院有个暗道，能通到巷子里！要是被禁军抓住，可就说不清了！”
云澈澜也知道情况紧急，对鹿筱道：“先跟他走，我去引开禁军！”
鹿筱点点头，跟着柳二往后院跑。后院堆着不少废弃的木料，柳二搬开一个破旧的木柜，露出下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快进去！我随后就来！”
鹿筱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洞口。洞里又窄又黑，弥漫着一股霉味，她只能摸索着往前爬。爬了没几步，就听到外面传来禁军的踹门声，还有柳二的惨叫：“别打！我就是个伙计！”
鹿筱的心一紧，想回头，却听到柳二在外面喊：“别回头！往前面爬，出口在柳树巷！记住，寒潭的石匣子，得用‘槿花羹’引！”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夹杂着禁军的呵斥声。鹿筱咬着牙，继续往前爬，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柳二虽然目的不明，却终究是为了掩护她，被禁军抓了去。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光亮。鹿筱加快速度，爬出去一看，果然是在柳树巷的一个废弃院子里。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想离开，却看到院子的墙角下，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上面绣着一朵木槿花——和柳二的令牌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她走过去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一幅简单的地图，标注着寒潭的位置，还有一行小字：“石匣有锁，需用三滴‘槿花朝露’。”
槿花朝露？槿花羹？鹿筱攥着地图，心中满是疑惑。柳二为什么要帮她？寒潭的石匣子里到底藏着什么？还有那“槿花朝露”，又该去哪里找？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起，鹿筱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她知道，不管前方有多少谜团和危险，她都必须去寒潭一趟——为了柳二的掩护，为了母亲的旧案，也为了那些还没解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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