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张巨大的，超乎所有人想象和预料的舆图！
它被精心裱糊在坚硬的木架之上，全长足有六米，高度也接近三米。
往御花园中一立，犹如一面巨大的屏风，散发出一种摄人的压迫感。
图上色彩斑斓，用不同色块标注出不同地貌，蓝色海洋，黄色沙漠……
上面还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无数陌生的地名、山脉、河流、草原、沙漠……
笔法精细，格局宏大，构图精准，一眼望去，就知绝非信手涂鸦之作！
“这……这……”
有老臣指着那巨图，手指颤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到底是什么图？怎……怎会如此巨大？”
“快找找！我大唐……我大唐位于何处？”
“这还用问？我大唐乃天朝上国，幅员万里，物华天宝，定是图上最庞大、最显眼的那一块地域！”
李世民早已按捺不住，猛地起身，走下御阶，大步流星来到地图前。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李靖、程咬金等重臣也跟着围拢了过来。
一个个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试图在图上，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个“天下”。
然而，地图上的线条和色块，对于这些唐人来说，太过陌生和奇诡了。
巨大的海洋，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那些大陆的形状更是匪夷所思。
众人看啊，找啊，目光如同梳子一般，在地图上一寸一寸细细篦过。
终于……
还是对地理最为熟悉的李靖，率先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东部一块区域。
“陛下请看！这里……这里的山川走向，黄河……长江……莫非……此处便是我大唐？”李靖惊疑道。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李世民更是俯身近前，几乎将脸贴到地图上，死死盯着那一块区域。
找到了！
确实找到了！
那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大唐”二字！
疆域轮廓，虽然与工部绘制的详图有所不同，但核心区域确实吻合。
长安、洛阳、晋阳等重要城池也都有标注！
然而。
正式确认的这一刻，整个御花园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死寂的沉默！
所有人脸上的期待、好奇、骄傲，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焰，瞬间凝固。
然后一点点碎裂，化为震惊、茫然、和一种……难以接受的渺小感。
没错！
大唐是找到了。
它确实存在于这张不可思议的巨图之上。
可是……
可是……
它为何如此之小？
大唐不应该是占据图卷绝大部分的庞然巨物吗？
为何这么小？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
大唐的西面、北面，是广袤得令人窒息的土地！
它的东面和南面，则是更加浩瀚无垠，仿佛没有边际的湛蓝色海洋！
而在海洋彼岸，竟还存在着两块巨大的，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读到过的土地！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大唐怎么可能如此之小？这世间岂会有比大唐更辽阔广袤的土地？
李世民的瞳孔剧烈收缩着，胸膛剧烈起伏。
集中看，仔细看，大唐的疆域线条清晰，府道划分明确，州县精准。
没错！
没问题！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帝国，是他带领群臣一手打造出的贞观基业！
可是……
随着视线拉远！
当他将这片他为之奋斗半生的江山，放入这长达六米的巨幅图卷之中时……
它显得……并不大。
甚至可以说有些渺小。
就像是一幅宏伟壁画上的一块重要色斑，而非全部，更非……中心！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园内群臣，全都沉默了。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是文明的巅峰，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绝对主宰，是天朝上国。
然而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认知有多狭隘！
原来！
天下居然这么大？
原来！
大唐并非中心？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失落、以及一丝恐惧，在所有人心头疯狂滋生。
程咬金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喃喃道：
“俺……俺的老天爷……这……这天下……咋能这么大？俺老程打了一辈子仗，还以为……”
老程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魏征脸色煞白，嘴唇紧抿，先前斥责李恪狂妄、一无所知的话语。
此刻像是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脸上火辣辣的。
长孙无忌目光死死在地图上逡巡，试图找出其中的谬误，然后愤怒的指出来，指责李恪妖言惑众，哗众取宠，狠狠打李恪的脸。
但那精细的绘制、严谨的标注、尤其是大唐部分惊人的准确性，让他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沉默。
找不到！
根本找不到！
房玄龄抚着胡须的手早已停下，眼中满是震撼。
许久！
许久！
李世民缓缓直起身，目光终于从“大唐”移开，扫过那片标注着“阿拉伯帝国（大食）”的区域。
扫过那片传说中的“欧罗巴”，最后望向那无垠的海洋和未知的彼岸。
李世民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实质般射向一直静立一旁的李恪，声音沙哑：
“恪儿……此图……这天下……当真如此？”
李世民的疑问，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炸醒了茫然无措的群臣。
“秦王殿下！”
长孙无忌率先发难，声音因激动而尖利：
“此图……此图太过匪夷所思！老臣遍览群书，从未在任何古籍秘本中，见过如此荒谬的描绘！”
“我大唐乃天朝上国，幅员万里，威加海内，怎会在此图上只占如此一隅？此图究竟是真是假？”
“殿下莫不是受了什么胡商蛮夷的蒙骗，拿了张胡乱涂鸦的玩意儿，来糊弄陛下与衮衮诸公？！”
找不到错误不要紧，李恪必须验证其真伪！
只要他无法验证，照样可以将其贬为假货！
“长孙大人所言极是！”
立刻有人附和，语气充满了质疑：“殿下，编造故事也要有个限度！”
“如此颠覆常理之图，可有任何佐证？”
“若无佐证，岂非妖言惑众，动摇国本？”
“不错！什么欧洲、新大陆，闻所未闻！”
“还有这澳洲、美洲，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质疑声、斥责声、带着恐慌的声讨声，如潮水般向着李恪汹涌而来。
不怪大家如此激烈，而是这张地图太过颠覆！
它砸碎的不仅仅是地理认知，更是众臣至高无上的优越感和世界观。
他们宁愿相信这是李恪精心策划的骗局！
也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天朝上国，竟显得如此“渺小”的事实。
李恪静静站着。
面对这汹涌的口诛笔伐，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平静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
等到众人的情绪稍稍宣泄，等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李恪才缓缓抬眸。
他环视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声音平淡：“都说完了吗？”
群臣一怔。
“如果没说完！”
李恪道：“请继续畅所欲言，本王洗耳恭听。”
没有人再开口，该骂的都骂了，该质疑的也都质疑了，还能说什么？
“如果说完了！”
李恪扫过众人：“就请诸位，把嘴闭上！”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容本王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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