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升到天顶的那一刻，整片天地仿佛被抽走了声音。
张小凡抱着平儿，脚尖一点祭坛边缘的碎石，身形已掠出数十丈。陆雪琪紧随其后，天琊剑在掌心轻颤，剑锋划破夜空，留下一道淡蓝残痕。
“快！”他低喝一声，声音压得极沉，“通天峰方向有异动。”
陆雪琪抬头望去，只见青云主峰上空，原本护山大阵流转的青光如玻璃般寸寸断裂，裂纹蔓延之处，紫黑雾气如藤蔓钻入，迅速吞噬残余灵力。那不是普通的攻击——是自内而外的崩解。
她瞳孔一缩：“有人从内部破了阵眼。”
张小凡没答，只是加快速度。怀中的孩子呼吸微弱，额头时隐时现一道金线，像是某种力量在体内挣扎涌动。他知道不能再等，也不能回头。
千里之外，通天峰顶。
林惊羽单膝跪地，斩龙剑拄地支撑身体，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渗血。他面前，三十六具幽冥先锋的尸体横陈台阶，黑雾还未散尽。可远处裂隙中，更多身影正踏着血雾走来。
“再来。”他咬牙站起，剑锋抬起，指向苍穹。
身后，萧逸才盘坐于七星连珠阵核心，七盏灵灯环绕周身，光芒却越来越暗。他脸色发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手结印未停。
“稳住……一定要稳住……”他低声念道，指尖颤抖。
可就在第七盏灯即将点亮的瞬间，阵眼中突然泛起一抹猩红。那光与天上血月呼应，竟将汇聚而来的灵力尽数倒卷，反冲入阵基深处。
轰！
阵台炸裂，碎石飞溅。萧逸才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掀翻出去，重重撞在石柱上。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半空中缓缓浮现一面旋转的罗盘——通体赤红，边缘刻满扭曲符文，正牵引着九百九十九道幽冥通道的阴力，尽数汇向青云上空。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备用阵法’。”他咳出一口血，眼神震怒。
云端之上，秦无炎负手而立，衣袍猎猎。他望着脚下破碎的山门，嘴角扬起冷笑。
“多谢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战场，“六件首座法器、噬魂棒、天琊剑……七圣齐聚，正好完成血祭引路之仪。若非你们亲手激活祭坛，这扇门，还未必能开得如此顺利。”
林惊羽抬头，眼中怒火几乎化作实质：“你早就埋下了后手？”
“不然呢？”秦无炎轻笑，“你以为道玄当年疯魔，真是因为贪恋诛仙之力？他不过是个守门人，用残魂压着裂缝千年。可如今，时代该变了。”
“放屁！”林惊羽猛然跃起，斩龙剑撕裂长空，直取云中身影。
可剑未至，秦无炎只是轻轻挥手。血色罗盘转动一圈，一道阴流凭空凝成巨掌，将林惊羽狠狠拍回地面。尘土飞扬，他再度吐血，手中长剑插入岩缝，才勉强没有倒下。
“蝼蚁。”秦无炎淡淡道，“你们所倚仗的一切，都不过是我棋盘上的子。”
就在此时，远方两道流光破空而来。
张小凡与陆雪琪终于赶到。
他们在半空中便看到了那一幕：护山大阵彻底瓦解，弟子四散奔逃，幽冥大军如潮水涌入山门；通天峰断壁残垣，林惊羽浴血奋战，萧逸才重伤倒地；而那面血色罗盘高悬天际，如同一只俯视人间的眼睛。
“是你。”张小凡盯着秦无炎，声音冷得像冰。
秦无炎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十年归隐，戾气倒是收了不少。可惜啊，再怎么藏，你也逃不开这场局。你父亲留下的烧火棍，你妻子手中的天琊，还有你儿子身上流淌的血脉——都是钥匙。”
“你说什么？”陆雪琪眉心一跳。
“你们以为集齐七物是为了封印？”秦无炎仰头大笑，“错了。那是开启的条件。佛道魔三家真传汇聚一人之身，亲子血脉为引，再加上合欢铃共鸣……这才够资格唤醒真正的修罗王。”
张小凡心头一震。
他忽然明白为何碧瑶会被重塑，为何平儿会觉醒，为何祭坛需要他们亲自去激活。
他们一直在按照对方的剧本走。
“所以碧瑶……也是你算计的一环？”他声音低哑。
“她本就是容器。”秦无炎漠然道，“只要血月升圆，修罗王归位，幽冥之力便会彻底降临。而你——”他目光锁定张小凡，“注定要站在对立面，成为最后一块试炼之石。”
陆雪琪握紧天琊，剑气骤然暴涨：“那你现在就可以试试，这块石头能不能砸碎你的罗盘。”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而起，剑光如银河倾泻，直逼高空。
张小凡紧随其后，噬魂棒在手，黑气缠绕，却被一股柔和金光缓缓压制。他一手抱着平儿，另一手将孩子轻轻放在一处断崖凹陷处，低声道：“等我回来。”
随即腾空而起，与陆雪琪并肩而立。
下方，林惊羽撑着斩龙剑站起，抹去嘴角血迹，冷眼看向上方三人。
“总算来了。”他沙哑开口，“我还以为你们打算看着青云覆灭。”
“我们没那个时间。”张小凡望着秦无炎，“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那就让我看看。”秦无炎抬手，血色罗盘加速旋转，“你们所谓的守护，到底有多重。”
刹那间，九百九十九道幽冥通道同时震动，无数怨魂嘶吼着涌入人间。天空被染成暗紫色，大地龟裂，火焰从地底喷涌而出。
而在最中央的通道深处，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走出。
长发如瀑，面容绝美，眼眸却冰冷无情。
她抬手，一只漆黑乌鸦自掌心飞出，振翅掠向战场。
张小凡瞳孔骤缩。
那是碧瑶的引魂鸦。
可此刻，它飞向的却是秦无炎。
乌鸦落在秦无炎肩头，发出一声刺耳鸣叫。他低头抚过鸦羽，轻声道：“瑶光，时辰已到。”
那女子——修罗王·瑶光，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张小凡身上。
没有仇恨，没有记忆，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杀了他。”秦无炎下令。
瑶光抬手，掌心凝聚一团幽蓝火焰，缓缓推向虚空。
张小凡握紧噬魂棒，体内佛道魔三息剧烈翻涌，几乎失控。他想喊她的名字，却知道她已听不见。
陆雪琪横剑胸前，蓝芒吞吐。
林惊羽拖着伤躯，一步步踏上台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山道上，数道身影疾驰而来。
曾书书手持千里镜，满脸焦急；宋大仁背着竹篓，里面装着昏迷的田灵儿；野狗道人跌跌撞撞跟在最后，怀里还抱着一个哭闹的孩子。
“小师弟！”宋大仁嘶声大喊，“快退！阵眼被种了蚀灵蛊！碰不得！”
张小凡猛地回头，看向那仍在运转的七星连珠残阵。
阵心之中，一团蠕动的黑影正悄然扩散，如同活物般啃食灵基。
他瞬间明白——这不是失败，是陷阱。
只要有人试图修复大阵，就会被蛊毒反噬，沦为傀儡。
“都别靠近！”他厉声喝止。
可已经晚了。
萧逸才的手，正按在阵眼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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