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地面突然塌陷，不是碎裂，而是整片空间如纸般被撕开。张小凡只觉一股巨力自脚底炸起，猛地将他与陆雪琪同时掀飞。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缕衣角，瞬间被狂暴的乱流扯断。
那道漆黑缝隙已扩张至十丈宽，边缘泛着紫黑幽光，如同深渊之口。先前探出的那只苍白之手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扭曲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又在下一瞬被空间之力碾成虚无。风声里夹杂着低语，不是人言，也不是鬼啸，像是天地本身在呻吟。
“陆雪琪！”
他大喝一声，混沌之力轰然爆发，五色气流在周身形成旋涡，试图稳住身形。可这股力量刚涌出，便被四周乱流绞得支离破碎。他看见她就在不远处，天琊神剑横于胸前，剑光如霜，正竭力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拉扯。
“别硬撑！”她声音穿透乱流传来，“这地方……吞得下真元！”
话音未落，一道紫电自裂隙深处劈出，正中祭坛残骸。石台瞬间化为齑粉，星图彻底熄灭。两人之间的空气猛然扭曲，仿佛有无形巨手将他们狠狠拉开。张小凡只觉胸口一闷，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入黑暗。
——
他在下坠。
四周是破碎的画面：草庙村燃烧的屋顶、碧瑶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陆雪琪躺在花海中苍白的脸……一幕幕翻涌而来，缠绕神识，像要把他的魂魄一根根抽离。
经脉如被刀割，每一寸都在撕裂。混沌之力运转滞涩，丹田震颤不止。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剧痛让他勉强守住一线清明。
“我不是为了过去活着。”
他默念，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我守的人，还在前面。”
就在此时，胸口忽有一阵温润震动。
一道碧绿光芒刺破黑暗，划出弧线，直奔他而来。合欢铃竟自行脱离陆雪琪怀中，穿越层层乱流，在虚空中留下一道蜿蜒光痕。铃声清越，不响则已，一响则万籁俱寂。
所有幻象应声崩碎。
那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将他包裹，如同旧日山间竹屋檐下避雨时，炉火映照的暖意。他睁眼，看见远处另一团绿光也在缓缓靠近——是陆雪琪，也被铃光护住。
“它还记得我们。”她声音微弱，却清晰传来。
张小凡没有答话，只是伸出手，朝着那抹光亮。他知道，此刻不能松。
——
绿光交汇，两股气息重新连接。
合欢铃悬于二人之间，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每一次空间乱流撞击护罩，铃身都发出细微哀鸣，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撑住！”陆雪琪低喝，天琊神剑悬于头顶，剑意凝成一线，注入铃中。张小凡亦不再保留，混沌之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汇入那抹碧绿。
铃声再响，比之前更亮一分。
护罩骤然扩张，暂时逼退了周围挤压而来的黑暗。可下方，深渊已完全张开，露出一片灰白荒原的轮廓。那里没有天光，也没有地影，只有一望无际的枯土与断裂的石柱，像是被谁用巨斧劈过的世界尽头。
“那是……幽冥？”他低声问。
“不是入口。”她盯着那片死寂之地，“是已经成型的战场。”
话音刚落，护罩边缘忽然浮现一道模糊身影。绿衣飘动，手持玉笛，面容看不真切，却让张小凡心头一紧。那身影只停留一瞬，便如烟散去。
合欢铃猛地一颤，绿光剧烈闪烁。
“它在抗拒什么？”陆雪琪察觉异常。
“不。”张小凡盯着那渐近的灰白大地，“它是在带路。”
——
风声越来越急，护罩外紫黑电光频繁劈落，每一次撞击都令铃身裂纹加深。绿光明灭不定，像极夜中即将熄灭的萤火。
张小凡能感觉到陆雪琪的气息在减弱。她为维持剑意输出，脸色愈发苍白，指尖微微发抖。他知道她受过伤，昨夜花海疗愈并未痊愈，如今强行催动天琊，已是极限。
“别硬撑。”他开口，“还有我。”
她侧目看他一眼，嘴角竟微微扬起：“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十年前就该说了。”他回了一句，随即闭目，将体内最后一丝紊乱气息压下。混沌之力再度凝聚，这一次，不再是佛、道、魔三力争锋，而是以守中为枢，缓缓流转，如江河归海。
五色气流汇入掌心，顺着双臂流向合欢铃。
铃声骤然高亢。
绿光暴涨，护罩稳固了一瞬。可就在这刹那，下方荒原上，一道血色闪电毫无征兆地劈来，直击铃光正中！
轰！
整片空间剧烈震荡。合欢铃发出一声尖锐悲鸣，表面裂纹瞬间蔓延大半。绿光几近溃散，只剩薄薄一层勉强维系。
张小凡喷出一口血，却被乱流卷走，未落地便化作雾气。他死死盯着那片灰白大地，距离已不足百丈。风中传来铁锈与腐土混合的气息，那是幽冥独有的味道。
“快到了。”他说。
陆雪琪握紧他的手，指节泛白：“落地之后，别管我，先护住自己。”
“我不答应。”他摇头，“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过。”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那一瞬，风声似也静了。
——
荒原越来越近。
断裂的石柱如森然白骨，插在干涸的土地上。远处有黑影移动，不成人形，也不知是兽是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仿佛连呼吸都会惊动什么。
合欢铃仍在震颤，绿光微弱如残烛。它似乎耗尽了力气，却又不肯熄灭。
张小凡低头，看见铃身上那道最深的裂痕，正渗出一丝极淡的血线。不是他的血，也不是陆雪琪的。那颜色更深，近乎暗紫，带着某种古老的执念。
“你还想完成什么？”他轻声问。
无人回答。
只有风穿过荒原，卷起尘沙，扑打在护罩之上。
——
距离地面只剩十丈。
护罩终于支撑不住，绿光一闪，彻底消散。
合欢铃脱力般坠落，被张小凡一把抄住。他将它紧紧攥在掌心，滚烫的触感几乎灼伤皮肤。
两人双双下坠，真元尽提，准备硬接这一摔。
可就在即将触地的刹那，荒原中央，一座断裂的祭坛突然亮起血纹。那些纹路如活物般蔓延，眨眼间覆盖方圆数里。地面开始震动，尘沙腾空而起，汇聚成一道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一面残破铜镜。
镜面漆黑，映不出任何影像。
但当张小凡的目光触及它的瞬间，耳边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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