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回来后。
雷克指挥官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堡垒”任务的战利品，静静地摆在金属桌面上。
一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完整数据芯片，一块被强行撕裂下来的，属于灾祸级幼体的白色骨甲，还有几份从基地内部带出的、纸张已经泛黄的技术图纸。
任何一件，都足以让拓荒者部门的技术人员疯狂。
雷克没有看那些战利品。
他看着林越。
“卡尔的报告，我看过了。”雷克的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说，你独自一人，正面击退了一头灾祸级的幼体。”
林越没有回答。
他身上的伤势，在基因优化药剂的作用下已经基本愈合，但那场战斗留下的疲惫感，却无法完全消除。
办公室里，除了雷克，还有另外两名拓荒者部门的高级军官。他们的反应，与雷克完全一致。
没有喜悦，只有审视。
“是团队的功劳。”
林越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我们付出了代价。而且，那只是一个幼体，它的力量并不稳定。”
“代价？”
其中一名军官拿起另一份报告，“‘毒蝎’小队减员四人，重伤三人。而你的‘方舟’小队，只有两人轻伤。林越队长，你的‘代价’未免太小了。”
这番话，充满了尖锐的质问。
“我的队员，训练有素。”林越的回复简单直接。
“训练？”那名军官冷笑，“整个诺亚城都知道，你最出名的是你的‘运气’。好到离谱的运气。”
运气。
又是这两个字。
林越能感觉到，这个词的含义，正在发生变化。
从最初的羡慕，到现在的……猜疑。
“报告里还提到。”雷克接过了话头，“你触发了基地的隐藏区域，带回了这些……三百年前的遗失科技。”
他指了指桌上的芯片和图纸。
“这也是运气？”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雷克的副官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雷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对林越挥了挥手。
“你先回去休息。关于这次任务的功勋评定和奖励，议会会有专门的通知。”
林越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那名军官终于忍不住开口。
“指挥官，这太反常了！他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所有拓荒者的记录！这根本不是基因等级能解释的！”
“卡尔在拓荒者酒吧里到处说。”另一名军官补充道，“说林越的力量，不干净。像是和废土深处的某些东西，做了交易。”
“邪恶力量的赐予？”雷克重复着这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辨明的意味，“流言蜚语，当不了证据。”
“但议会的那几位长老，已经开始相信了。”副官的表情严肃，“他们认为，林越的出现，和那个银发女孩的出现，时间点过于巧合。他们怀疑，林越可能是某个与‘深渊’有关的计划中，不受控制的变量。”
“变量……”雷克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舷窗前。
窗外，是诺亚城下层区密密麻麻的灯火，拥挤，昏暗，如同一个巨大的蚁巢。
“他们不是在怀疑。”雷克说，“他们是在害怕。”
害怕一种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力量。
林越走在返回自己房间的走廊上。
周围路过的拓荒者，看他的反应，和以往截然不同。
没有了热情的招呼，也没有了羡慕的议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疏远和恐惧的沉默。
他们会主动让开道路，然后在他走过之后，才开始低声交谈。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张开。
他推开房门。
零正坐在桌前，她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虚拟光幕。
光幕上，无数的窗口正在同时运行。
有诺亚城各个区域的监控画面，有拓荒者内部网络的通讯流，还有一些外人根本看不懂的，属于主脑深层逻辑的数据瀑布。
“他们开始行动了。”林越说。
“是的。”零的合成音在房间里响起。
她挥了挥手，光幕上出现了一个汇总界面。
上面清晰地列出了在过去三小时内，与“林越”这个名字相关的关键词，在诺亚城网络中被提及的次数。
“怀疑”，出现127次。
“深渊”，出现89次。
“失控”，出现54次。
“控制”，出现31次。
零调出了几段经过处理的音频。
“……听说了吗，卡尔说林越那小子能操控怪物……”
“……他的力量增长太快了，我亲眼看到他被怪物抓伤，半小时就没事了……”
“……还有他那个妹妹，从来不出门，神秘得很……”
谣言，正在发酵。
在卡尔和其背后势力的推动下，林越的形象，正在从一个“运气逆天的英雄”，被扭曲成一个“与邪恶为伍的异类”。
“对你的监控级别，在刚才被提升了。”零指向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窗口，“你的房间，你小队成员的宿舍，以及通往我们这层的所有通道，都被列入了‘一级重点观察名单’。”
“他们不再满足于观察了。”林越的语调很平。
他们想动手了。
想把他，连同零一起，关进笼子里，放在实验台上，一寸一寸地剖开，研究他身上所有的秘密。
“我们需要加快进度。”林越说。
他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雷克的庇护，或是诺亚城那脆弱的规则上。
他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足以掀翻棋盘的力量。
“把重心转移到废土。”林越做出决定，“减少在城内的任务。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建立我们自己的基地。”
“指令已确认。”零的面前，浮现出三维的废土地图。
她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点。
“根据你的要求，我筛选出了三个最合适的地点。
第一处，‘风哭峡谷’深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拥有一条未被发现的地下河。
第二处，‘巨兽之骸’内部，那头远古巨兽的骨骼可以提供天然的物理屏障，并且骨髓中残存的生物能量，可以被转化利用。
第三处……”
零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片标注为“高浓度辐射区”的红色区域。
“死亡盆地。表面辐射严重，但地下三百米处，存在一个巨大的、由远古文明建造的地下生态圈，能源系统尚在运转。”
林越看着那片死亡盆地。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
就在他准备做出选择时，房间里，他个人终端的提示音，尖锐地响了起来。
不是任务，也不是通讯。
而是一封由“诺亚议会纪律委员会”直接下发的，最高权限的强制指令。
【通告】
【拓荒者S级队员林越，及其家属‘零’，因在‘堡垒’任务中接触高危源质污染源，为保障诺亚城全体公民安全，现要求二位，于二十四小时内，前往中央医疗塔第零层，接受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与精神状态评估。】
【此为强制指令，不得违抗。】
通告的末尾，是议会长老马库斯的亲笔签名。
那不是为英雄准备的地方。
那是诺亚城用来隔离和处理最高级别“污染体”的，一间有去无回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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