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公司门口的气氛正僵持着，士兵们将客人搜查了个遍，却连通倭卧底的影子都没见着。
赵副官额角沁出冷汗，正对着手下低声呵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与汽车引擎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灰色军装的男人走了下来。
苏沅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男人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军装领口别着一枚金色将星，腰间的武装带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眉眼深邃，浓眉下的眼神锐利如鹰，下颌线绷得紧实，周身带着久经沙场的冷冽气场，却又因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硬朗魅力。
不用问，这定是黎琛无疑。
“怎么回事？”黎琛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赵副官时，让后者瞬间挺直了背脊，“说好了手受了伤跑不远，这么多人围着还能让他消失？”
赵副官连忙上前，头垂得更低：“司令，我们把所有客人都搜过了，连百货公司里的角落也查了，确实没找到……会不会是线报错了？”
“线报不会错。”黎琛冷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手枪，“卧底左手被枪擦伤，肯定藏在附近，再搜！”
“手受了伤”几个字刚落，苏沅作为医生的本能瞬间被唤醒。
她悄悄收起方才的放松，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人群。
大部分客人都面带惶恐，要么紧紧攥着随身物品，要么小声议论着。
唯有角落处一个穿着米色长袖裙的女人，始终背对着众人，双手交握在身前，似乎在刻意遮掩什么。
更让苏沅留意的是，空气中除了士兵身上的硝烟味、客人身上的脂粉味，还飘着一缕极淡的香水味。
那是法国“夜巴黎”香水的味道，她在英国时曾见过同学用过，香味清甜却带着一丝冷感，在这杂乱的环境里格外突兀。
而那缕香味的源头，恰好指向那个背对着众人的米色长袖裙女人。
苏沅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蓝玫瑰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玫瑰姐，你看那个穿米色长袖裙的女人，她的左手好像一直没动过，而且……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蓝玫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微蹙起：“确实有点奇怪，刚才搜查的时候，她好像一直低着头，我还以为是吓着了……”
不等蓝玫瑰说完，黎琛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那个米色长袖裙的女人身上。
他抬了抬下巴，对身边的士兵冷声道：“把她带过来。”
士兵立刻上前，那个女人身子猛地一颤，想要往后退，却被士兵一把抓住胳膊。
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去挡，长袖滑落，苏沅清晰地看到，她的左手手腕处缠着一圈白色纱布，纱布边缘还隐约渗着淡红色的血迹——正是线报里说的“手受了伤”！
士兵将女人反手扣住，粗暴地扯开她交握的双手。
左手腕的纱布被扯动，鲜血瞬间洇红了大半，而在她袖口内侧的暗袋里，赵副官搜出了一卷用蜡封着的纸条，正是传递给倭寇的军防情报。
女人瘫软在地，嘴里还在徒劳地辩解，最终被两名士兵像拖死狗般押上了汽车，引擎声很快消失在街角。
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黎琛的目光扫过围观者，最终落在了蓝玫瑰身上。
他常年打交道的多是商会老狐狸或军中糙汉，蓝玫瑰的利落与分寸，倒让他有几分印象。
他迈开长腿走过来，周身的冷冽气场稍稍收敛了些，对着蓝玫瑰微微颔首：“蓝小姐，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蓝玫瑰笑着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黎司令客气了，配合搜查是应该的。。”
随即她顺势侧身，让出身后的苏沅，语气带着几分引荐的意味，“这是我堂妹蓝嫣，刚从英国留洋回来，方才搜查时她也留意到那个女人的异常，提醒了我几句。”
黎琛的目光顺势落在苏沅身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眼前的姑娘穿着月白色西式连衣裙，领口的青竹绣样雅致脱俗，眉眼清丽如江南水墨，偏偏眼底藏着几分超越年龄的沉静。
方才搜查时他便留意到这抹身影，此刻近距离看去，才发现她肌肤胜雪，气质温润又带着书卷气，在这满是烟火与硝烟的场合里，像株悄然绽放的白梅，格外打眼。
那丝惊艳只在他眼底停留了一瞬，便被更深沉的平静覆盖，仿佛只是错觉。
“黎司令您好。”苏沅依着礼仪微微点头，声音清亮却不卑不亢。
黎琛眉梢微挑，锐利的目光落在苏沅脸上，带着几分探究，“蓝嫣小姐倒是心思敏锐，在英国学的什么？”
“学的西医。”不等苏沅开口，蓝玫瑰已抢先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嫣嫣可是医学博士，这次回来就是想在北城开家西医诊所，给咱们老百姓看病呢。”
“西医？”黎琛的眼神明显柔和了几分，颔首赞道，“难得，这年头肯回国内行医的留洋人才不多，蓝嫣小姐有这份心，难能可贵。”
他顿了顿，目光在苏沅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刻意记下什么，又对蓝玫瑰道，“这次惊扰了几位，天色不早了，我让手下送你们回去。”
“多谢黎司令。”蓝玫瑰连忙道谢。
黎琛没再多说，只对赵副官递了个眼神，便转身走向汽车。
苏沅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注意到他走时，指尖又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腰间的手枪，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习惯。
而已经坐进车里的黎琛，透过车窗看向渐渐远去的蓝家姐妹身影，对前排的赵副官淡淡吩咐：“查一下蓝嫣，英国哪所大学毕业的，专攻什么方向。”
赵副官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司令。”
他心里暗自嘀咕，向来对女色不甚在意的司令，竟会特意要查一位留洋小姐，这倒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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