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死死盯着苏小阳。
她的目光，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狩猎的欲望，只剩下纯粹的凝重。
“你们……准备做什么？”
苏小阳的语气理所当然，好像在说“天黑了要关灯”一样简单。
“当然是去高天原。”
他那双纯真剔透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不解。
“把危险，掐死在摇篮里。”
“这样，不就没有危险了吗？”
纪念的呼吸蓦地一窒。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一种荒谬到极致的逻辑狠狠敲了一记闷棍，嗡嗡作响。
去高天原？
把危险掐死在摇篮里？
这话说得，就像是去邻居家串门，顺手拍死一只蚊子那么轻松。
纪念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回了身为上邪会会长的思维。
“高天原的位置很特殊。”
“除了他们的本土神明，任何外来者都无法踏足。”
“嗯，是这样没错。”
苏小阳赞同地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可她的情报能力。
然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有一样东西是例外。”
“什么东西？”
纪念的心脏猛地一跳。
“当年国津神与天津神大战，前者虽然输了，但也给高傲的胜利者，留下了一道后门。”
苏小阳白嫩的小脚丫在沙发边缘轻轻晃悠着，声音软糯，说出的内容却足以颠覆世界。
“只要将散落在人间的九把‘祸津刀’合而为一，就能打开通往高天原的路。”
纪念眼瞳深处的光，骤然凝成了一点致命的寒芒！
“这种涉及到神国根基的绝密……连我的情报网都闻所未闻。”
她死死地盯着苏小阳那张纯真的脸。
“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小阳抬起眼皮，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静静地，倒映出她惊疑不定的脸。
他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伸出白嫩的小手，先是指了指包厢穹顶那片流光溢彩的虚拟星空。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根无形的楔子，狠狠凿进了纪念的灵魂深处。
“是声音，告诉我的。”
声音？
纪念脸上的所有表情，彻底僵住，然后寸寸碎裂。
她当然不信。
这个小怪物……
良久。
纪念收起了所有媚态与狂气，第一次坐直了身体，身上那股唯我独尊的会长气场悄然回归。
她忽然笑了。
笑得张扬，笑得充满了令人战栗的兴奋。
“呵，小可爱，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是不会放弃让你加入上邪会的！”
“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有趣，这个游戏，我陪你玩到底。”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身上所有的秘密和衣服，一件一件……全部剥下来。”
…………
苏氏大厦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宛若星河坠入人间，无声流淌。
室内，光洁如镜的黑曜石桌面，冰冷地倒映着两个沉默的身影。
吴湘南与王面。
死一样的寂静在空气中发酵。
许久，王面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留在这里，是为了复仇？”
吴湘南交叠在桌面上的双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王面叹息。
“【蓝雨】的覆灭，不是你的错。”
“但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吴湘南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幸存，不是恩赐。”
“是诅咒。”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满是自嘲的弧度。
“闭上眼，就是他们临死前的脸。这份‘荣耀’，我一个人背不动，总得找个‘人’来帮我分担一下。”
那个“人”，不言而喻。
王面眼皮一跳，知道再劝无用。
“你的对手是须佐之男，是神，身处凡人不可及的高天原。”
“我知道。”
吴湘南的回答，像敲在冰面上的石子，干脆，冰冷。
“你只是海境。”
王面一字一顿，陈述着最残酷的现实。
“在神明面前，你甚至连尘埃都算不上。”
“这不是复仇，是单方面的屠杀。”
吴湘南脸上的笑意反而扩大了些，带着几分癫狂的洒脱。
“所以呢？”
“就因为打不过，所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敌人太强，所以【蓝雨】就该白死？”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一簇黑色的火焰，死死锁住王面。
“我身上背负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去。”
“我死了，一了百了，下去跟他们赔罪。”
他顿了顿，那簇火苗烧得更旺了。
“万一……我赢了呢？”
王面被他这股决绝到燃烧生命的气势所震慑，久久无言。
这不是冲动。
这是深思熟虑后，一条道走到黑的觉悟。
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问：
“你的方法是什么？”
吴湘南的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夜景，语气却飘忽起来。
“想杀死神，就要用神的手段。”
“路无为前辈曾提过，只有掌握‘法则’，才能真正意义上地，抹杀一尊神明。”
王面眼底精光一闪。
“我知道一道法则，现在正处于无主的状态。”
吴湘南收回目光，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重若千钧。
“鸟居深处那座废弃神社，天照大神的神像里，藏着一道无主的太阳法则。”
“这是我唯一的船票。”
王面眉头紧锁，凝视着桌面上自己双手的倒影，声音仿佛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一股金属的沉重感。
“以凡人之躯，承载一道完整的法则。”
“这不是船票。”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直刺吴湘南那片死寂的眼底。
“这是一张，单程的死亡通知书。”
吴湘南闻言，脸上那抹嘲讽的笑意反而更深了，无声地接受了这个判决。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王面知道，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他语气忽然一转，变得冷静而锐利。
“或许，你不需要自己去死。”
吴湘南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冷冷地看着王面。
“我们？”
“你要拉小阳下水？”
王面摇了摇头，眸中闪烁起一抹精光，仿佛蛰伏的猎手终于露出了獠牙。
“不。”
“是我，来和你做一笔交易。”
“高天原，有我必须得到的东西。”
“我帮你创造杀死须佐之男的机会，你帮我取回‘八咫琼勾玉’。这是我与‘那位’契约的一部分，对我至关重要。”
“这是一场等价交换，与人情无关。”
吴湘南沉默了。
整个顶层办公室，只剩下窗外都市的流光在他眼中明灭不定。
情理上，他不想把任何人拖下水。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是能将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放大十倍、百倍的……唯一机会！
许久。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他看着王面，补充了一句。
“至于小阳……暂时别让他知道。”
王面点头，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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