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传来的微弱声响，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那声音不像是野兽，更像是……人？
“里面有人？”陆轻尘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惊讶和一丝警惕。在这种地方，谁知道藏着什么？
铁心眉头紧锁，示意大家后退一步，自己则握紧了短刃，对墨言使了个眼色。墨言点点头，从旁边捡起一根粗木棍，守在另一侧。
“里面的人听着！”铁心对着地窖入口沉声道，“我们是路过的，不是官兵！你们要是能说话，就应一声！”
地窖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极其虚弱、带着颤抖和恐惧的老妇人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真……真的不是……兵爷？”
“不是！”铁心肯定地回答，“我们是逃难的！外面安全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在挪动什么东西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咳嗽声。
“帮……帮帮我们……”另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哭腔，“门……门从外面卡死了……我们出不去……”
确认了里面是幸存者，铁心不再犹豫。他对陆轻尘和赵天佑道：“帮忙，把铁条撬开！”
三人合力，用找到的木棍和石头作为杠杆，费力地撬动那根锈蚀卡死的粗铁条。铁条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哐当”一声被撬开，掉落在地。
铁心和墨言小心地合力，将沉重的石板盖子缓缓移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汗臭、排泄物和绝望的浑浊气味，猛地从地窖口涌出，呛得人连连后退。
地窖里一片漆黑。借着傍晚微弱的光线，他们勉强能看到下面挤着几个蜷缩在一起的人影。
“出来吧，安全了。”白芷忍着不适，朝下面喊道。
下面的人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有一个干瘦的老头颤巍巍地先爬了出来。他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一出来就瘫坐在地上，惊恐地打量着铁心他们，确认不是官兵后，才嚎啕大哭起来。
接着，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瘦得皮包骨头的男孩爬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脸色惨白、不断咳嗽的中年妇人。最后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搀扶着一个腿似乎受了伤、行动不便的中年男人。
总共只有六个人。个个骨瘦如柴，虚弱不堪，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麻木。
白芷立刻上前，检查他们的状况。主要是饥饿、脱水和惊吓，中年妇人咳嗽得厉害，中年男人的腿伤有些化脓，但暂无性命之忧。
“谢谢……谢谢恩人……”老头一边哭一边磕头，“要不是你们……我们……我们就要死在里面了……”
“老伯，快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轻尘扶起老人，急切地问道。
老人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是……是前天……来了一伙溃兵……好多……好多人……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村里……村里的人……跑的跑，死的死……好多……好多都被抓走了……男的拉去当夫子，女的……女的……”老人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
“我们……我们几家躲得快，藏进了地窖……我儿子……我儿子用铁条从外面把门卡死，让我们千万别出声……他自己……他自己跑去引开官兵……就再也没回来……”老人捶胸顿足，哭得几乎晕厥。
其他幸存者也低声啜泣起来，那个不断咳嗽的中年妇人哭得尤其伤心，似乎失去了至亲。
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惨剧，还是让人窒息。这个曾经安宁的小村落，转眼间就成了人间地狱。
白芷默默地拿出水囊和最后一点干粮，分给这些幸存者。他们狼吞虎咽，吃得噎住了都舍不得停下。
看着这些劫后余生、却依旧前途未卜的村民，铁心等人心情沉重。他们自己尚且难保，又如何帮助这些人？
这时，那个一直抱着孙子的老妇人，突然挣扎着爬到白芷面前，一把抓住白芷的手，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用力。
“女菩萨……女菩萨你行行好……”老妇人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绝望，“带……带我这小孙子走吧！他还小………跟着我们……肯定是死路一条啊！求求你！带他走！给他一口饭吃，给他一条活路吧！”
她说着，就要把怀里那个懵懂无知、只是睁着大眼睛害怕地看着众人的小男孩往白芷怀里塞。
其他村民也看了过来，眼神复杂，有绝望，有哀求，也有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孩子能活下去的期盼。
白芷愣住了，看着老妇人涕泪纵横的脸，又看看怀里那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眼神怯生生的孩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带走他？他们自己食物匮乏，前路凶险，如何能再带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
留下他？在这片被洗劫一空、毫无生机的土地上，等待这老弱妇孺的，似乎只有饿死或者被下一波溃兵杀死的命运。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托付，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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