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霍格沃茨城堡，石壁里仿佛都渗着苏格兰高地特有的、湿冷的寒意。清晨的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在覆盖着残雪的庭院里投下稀薄的光斑，却丝毫无法带来暖意。
汤姆·里德尔坐在大礼堂斯莱特林长桌的末端，面前摆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燕麦粥。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平静地扫过逐渐变得喧闹起来的礼堂。假期那种近乎奢侈的宁静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猫头鹰扑棱翅膀的声响、学生们重逢的嬉笑、以及餐盘刀叉碰撞的嘈杂。一切回归“正轨”，而他，也再次披上了那身“模范二年级生”的无形外衣——勤奋，谦逊，略带孤僻，无可挑剔。
他颈间的绿宝石蛇坠隐藏在袍子下，贴着皮肤，传来一丝恒定的、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假期里那些并非全然平静的插曲。口袋里的那枚沙漏加隆沉甸甸的，像一颗休眠的种子，蕴藏着未知的麻烦。
“看看这是谁？我们斯莱特林的瑰宝，一个假期过去，似乎终于学会了在早餐时露出那么一丁点儿……类似于‘活着’的表情。”
一个如同浸过蜂蜜又淬了冰霜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慵懒笑意，在他头顶响起。甚至不用抬头，汤姆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此刻的样子——一定穿着最新款、剪裁最完美的校袍，铂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那种“我又找到了新乐子”的光芒。
汤姆抬起眼，果然。阿布拉克萨斯正站在他桌旁，微微俯身，手臂自然地搭在他旁边的空椅背上，形成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充满占有意味的圈禁姿态。他今天别着首席徽章，旁边还别着那枚汤姆回赠的、看似普通的嗅嗅胸针，这种搭配带着一种奇特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意味。
“马尔福先生，早安。”汤姆的声音平稳无波，像在背诵一句魔咒。
“早安，里德尔先生。”阿布拉克萨斯直起身，却顺手从汤姆的盘子里拈走一小片烤面包，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看来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手艺依旧稳定，稳定得……令人毫无惊喜。”他挑剔地看了看那片面包，最终还是放入了口中，慢悠悠地咀嚼着。“不过，比起某些人假期里可能啃的干面包，总算还是强上那么一点点。”
他意有所指，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汤姆，像是在欣赏他脸上最细微的变化。
“我的假期很充实，不劳学长挂心。”汤姆低下头，继续对付他的燕麦粥，仿佛那碗粥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
“充实？躲在有求必应屋里啃完了我那本曾祖父的笔记？”阿布拉克萨斯轻笑，绕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带来一阵清冽的松木香气。“我猜，关于无声召唤咒的第三个变体，你至少失败了十次以上？毕竟，那可是连我父亲都花了些功夫才掌握的技巧。”
汤姆握着勺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阿布拉克萨斯说得没错，他确实在那个变体上卡了很久。这种被对方精准猜中进程的感觉，让他非常不悦。
“略有心得。”他含糊地回应。
“略有心得？”阿布拉克萨斯挑眉，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只有汤姆能听见，“那为什么我‘感觉’到，某天晚上，某个房间里的魔力波动紊乱得像是被打人柳抽过一样？”他指了指自己领口的黑曜石胸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看来某人送我的胸针，不仅能带来好运，还能……嗯……远程感知某些人的挫败感？”
汤姆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居然忘了这茬！这该死的胸针！他当时制作它时，只考虑了情绪共鸣，却忘了高强度魔法练习时逸散的魔力也可能被感知！
“看来马尔福先生的想象力，比你的魔咒技巧更胜一筹。”汤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哦，得了吧，汤姆。”阿布拉克萨斯愉快地靠回椅背，欣赏着汤姆微红的耳廓，“承认自己遇到困难没那么难。毕竟，你只是个二年级的小家伙，而我，”他拖长了腔调，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是你无所不能的三年级学长。随时欢迎你来……请教。”
这时，几只猫头鹰扑啦啦地飞进来，将邮件和包裹投递到学生们手中。一只格外神气的谷仓猫头鹰将一个用深紫色丝带系着的细长包裹扔到了阿布拉克萨斯面前。
阿布拉克萨斯看也没看，随手将包裹拿起来，塞到汤姆手里。“喏，开学礼物。”
汤姆愣住了。又是一个包裹？这次是什么？会自己跳舞的墨水瓶？还是味道像鼻屎的糖果？
“打开看看。”阿布拉克萨斯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催促。
在周围几个斯莱特林学生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汤姆迟疑地拆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硬皮纸盒。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羊皮纸、旧墨水和新皮革的奇异气味飘散出来。盒子里躺着一支羽毛笔，又是一支羽毛笔。
但这支笔与他之前收到的“夜骐之羽”和“影木之心”都不同。笔杆是一种深褐色的、带着天然木纹的木材，打磨得十分光滑，握在手中有种沉稳的质感。笔尖是普通的钢制，看起来毫不起眼。然而，当汤姆的手指触碰到笔杆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温和而持续的魔力波动，如同静谧的深海，内敛而强大。
“这是……”
“一支笔而已。”阿布拉克萨斯轻描淡写地说，“‘静谧枫木’，据说能帮助书写者更好地集中精神，减少书写错误，尤其适合抄写那些冗长的魔法史论文或者……记录某些不想被他人窥探的‘心得’。”他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我觉得，你应该需要一支……更‘低调’的笔了，毕竟，总是用着过于扎眼的文具，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不是吗？”
汤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让汤姆心情复杂。他既厌恶这种无孔不入的掌控，又无法否认这东西确实实用且……贴心。
“谢谢。”他低声说，将笔小心地放回盒子。
“不客气。”阿布拉克萨斯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希望它能帮助你在新学期的……‘征途’上，走得更加顺畅。”他俯下身，在汤姆耳边用气音低语，“当然，如果用它来写写关于你那位‘无所不能’的学长的日记，我会更高兴。”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战栗。汤姆猛地侧头，对上阿布拉克萨斯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眸。
“做梦。”汤姆低声反驳，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阿布拉克萨斯哈哈大笑，引来更多目光。他直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领带。
“好了，早餐时间结束。我想我得去享受一下新学期第一节……令人振奋的魔咒课了。”他冲汤姆挥挥手，转身走向礼堂门口，步伐轻快得像一只捕猎得手的猫。
汤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静谧枫木”笔杆。温暖的木质触感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新的学期开始了。
而他知道，他与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之间那场伴随着资源、试探、逗弄与无形掌控的游戏，也翻开了新的篇章。这一次，他似乎……稍微摸到了一点对方的游戏规则。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乖乖就范。
他将那支笔仔细收好，端起已经微凉的燕麦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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