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匪来得突兀，去得蹊跷，仿佛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只为搅动铁狼堡内的一池静水。堡墙之上，冯昆兀自对着匪徒消失的方向骂骂咧咧，士兵们则惊疑不定地议论纷纷，唯有楚天佑，冷眼将一切细微之处尽收眼底。
那隐晦的手势，王师爷额角的冷汗，以及敌袭时机恰到好处地打断他对夜间领用记录的追问……太多的巧合，便不再是巧合。
楚天佑并未当场点破，反而温言安抚了冯昆几句，称赞其应对迅速，治军有方，让这位暴躁的将军脸色稍霁。随后，他便以受惊需休息为由，带着莫问天返回了住处。
关上房门，莫问天立刻低声道：“国主，方才那……”
楚天佑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扫过窗外，确认无人窥听，才沉声道：“前辈也看到了？那匪徒的手势，分明是朝向军械库方向。而王师爷的反应，更是做贼心虚。”
“他们这是调虎离山，还是想传递什么消息？”莫问天眉头紧锁。
“或许兼而有之。”楚天佑沉吟道，“一来打断我的查问，二来试探堡内防御反应，三来……那手势恐怕是在通知内应，计划有变或按计划进行。”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出简易的堡内布局图，点在军械库位置：“账目有问题，王师爷有鬼，匪徒与之有勾结。那批问题军械，必然还藏在堡内某处，或者有我们不知道的渠道运出。今夜，我们需亲自去军械库查看一番。”
莫问天一惊：“国主，此举太过冒险！军械库乃重地，守卫森严，一旦被发现……”
“正因为是重地，才更要去。”楚天佑目光锐利，“白日查看，他们必有防备，看到的只能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唯有夜深人静，或能发现蛛丝马迹。前辈放心，我自有分寸。”
是夜，月黑风高，戈壁的夜风呼啸，掩盖了细微的声响。三更时分，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军械库区域的外围。
军械库乃是堡内重地，围墙高耸，门口有哨塔和固定岗哨，防守确实严密。
然而，这对楚天佑和莫问天这等高手而言，并非无法逾越。两人观察片刻，找准哨兵交替巡视的间隙，身形一展，如同两道青烟般掠过高墙，落入库区院内，借着一排排堆放的火油、木材等杂物的阴影，快速向白日里查看的甲字号库房靠近。
库房大门紧锁，且有士兵值守。两人绕到库房侧后，楚天佑凝神倾听片刻，指尖微动，一枚细小的铜钱无声射出，精准地打灭了远处角落一盏孤零零的风灯。
光线骤然一暗，引得门口守卫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张望。
就在这瞬间，楚天佑与莫问天已如鬼魅般贴近库房后墙。莫问天仔细检查着墙壁，忽然在某块看似寻常的墙砖上轻轻一按，又转动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铁制通风口栅栏。
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机括声响起，墙根处，一块伪装成地基的石板竟然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内漆黑一片，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
“果然有暗道！”莫问天压低声音，难掩激动，“这手法…极其古老隐蔽，绝非现今军中工匠所为！”
楚天佑目光一凝：“进去看看。”
莫问天率先钻入，楚天佑紧随其后。暗道初极狭，向下延伸，但行不过数丈，便逐渐宽敞起来，竟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可容人弯腰通行的地下通道！通道壁上还能看到一些早已废弃的古老灯座。
“这绝非近期所挖！”莫问天摸着洞壁的凿痕，语气肯定，“看这风化程度，怕是已有上百年历史！难道是古城时期遗留的通道？”
两人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前行，通道并非直线，时有岔路，但主道方向大致是朝向堡外。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流水声和更加浓重的霉味。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挡住。栅栏外，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一条暗河在洞中潺潺流过，水汽氤氲。
而就在栅栏内的通道边，赫然堆放着十数个蒙着厚厚油布的箱子！旁边还有不少散落的稻草和麻绳。
楚天佑掀开一个箱子的油布一角，借着从栅栏缝隙透出的微弱水光看去，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正是军中制式的劲弩和弩箭！其中一些弩箭的编号处，有明显的磨削痕迹！
“果然藏在这里！”莫问天倒吸一口凉气，“通过这条古老暗道，利用暗河运输…神不知鬼不觉！好精妙的手段！好大的胆子！”
楚天佑检查着箱子和地面的痕迹，沉声道：“看这痕迹，货物近期还在流动。他们定然还有后续计划。”
他仔细查看铁栅栏的锁，那是一种结构复杂的古老铜锁，但锁孔处有明显的新近摩擦痕迹，说明经常被开启。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交接货物的地点。”楚天佑目光锐利如刀，“我们必须知道他们下次交易的时间和方式。”
两人在周围仔细搜寻，果然在一个隐蔽的石缝里，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竹筒。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密语般的文字：
朔月之夜，子时三刻，老地方，验货结清，风狼。
朔月之夜，便是每月初一，夜色最暗之时。而风狼，显然是一个代号。
“后天便是朔月之夜！”莫问天计算了一下日期，低声道。
楚天佑将纸条原样放回，眼神冰冷：“很好。正好人赃并获！我们走。”
两人悄然退出密道，将入口恢复原状，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了住处。
第二天，楚天佑依旧如常，甚至又去查阅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书，与冯昆聊了些边关风物，仿佛昨夜什么都不知道。
暗地里，他却已通过特殊渠道，向已抵达磐石军镇的白珊珊等人发出了密信，告知发现和计划，请求周将军派可靠人手，于朔月之夜暗中封锁铁狼堡外暗河下游区域，张网以待。
同时，他也更加留意堡内人员动向，尤其是那位王师爷。他发现王师爷看似平静，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朔月之夜，很快来临。
这一夜，天色漆黑如墨，戈壁滩上寒风呼啸，正是进行隐秘勾当的绝佳时机。
子时将近，铁狼堡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
军械库后的暗道入口处，黑影憧憧。王师爷披着斗篷，带着两名心腹手下，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如同做贼般再次开启了密道入口。
“动作快点！风狼的人应该快到了！验完货，拿了钱，立刻从水路离开！”王师爷压低声音催促道，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急切。
两名手下连忙钻进密道，开始将那些装有劲弩的箱子往暗河边的栅栏处搬运。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两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楚天佑和莫问天早已埋伏在此。
看着箱子被一箱箱搬出，王师爷焦急地望向暗河下游方向，等待着接货之人的信号。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预定的信号灯盏，而是从下游黑暗中出现的一艘快船，以及船上数十名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磐石军镇精锐士兵！
为首一人，正是磐石军镇副将，他高举火把，厉声喝道：“擒拿私贩军械之逆贼！束手就擒！”
王师爷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完了…全完了…”
与此同时，楚天佑和莫问天如同苍鹰搏兔般从阴影中掠出，瞬间制住了那两名企图反抗的手下。
人赃并获！
铁狼堡军械走私案，就在这个朔月之夜，彻底告破。然而，楚天佑知道，这或许只是掀开了北疆乱局冰山的一角。那个代号风狼的人，以及其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更大势力，依然隐藏在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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