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雷霆震怒，下令彻查。
整个静心斋乃至王府后院瞬间被一种恐怖的肃杀气氛笼罩。
李德全亲自带人，如同抄家般将静心斋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所有食材、水源、餐具、茶具、药材，甚至苏晚的妆奁、衣物都被逐一查验。
所有仆役，包括玉宁、小椿、小桂、春草，以及负责送饭洒扫的粗使婆子，全部被单独看管起来，严加讯问。
过程快而高效。在萧执冰冷的目光和毫不留情的压力下，任何蛛丝马迹都无所遁形。
很快，焦点集中到了苏晚每日饮用的药茶上。
太医仔细检验了药渣和药罐，起初并未发现异常。
但当李德全命人将药罐彻底砸碎时，在罐底内侧不起眼的釉面裂缝里，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尚未完全溶解的白色粉末残留！
经过太医紧张验证，确认这是一种极为阴损的慢性毒药，名为“倦鸦散”，源自苗疆，无色无味，长期服用会令人精气神逐渐耗竭，状若虚劳而死！
证据确凿！
接下来的审讯毫无悬念。
在王府侍卫冷酷的手段面前，那个负责洒扫、面色惨白如纸、几乎吓瘫的丫鬟春草，几乎没等用刑，就涕泪横流地全招了——是林侧妃身边的嬷嬷指使她干的！用她家人的性命和重金相胁迫她！
整个王府为之震动！
萧执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真的有人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差点成功谋害了他……他关注的人！
“林氏现在何处？”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滔天风暴。
“回王爷，已在林侧妃院中控制起来。”李德全躬身回道。
“传本王令。”萧执一字一句，冰冷彻骨，
“侧妃林氏，心肠歹毒，谋害他人，罪证确凿，即日起废黜侧妃之位，褫夺封号，打入西北别院幽禁，非死不得出！其院中一应仆役，凡知情不报者，一律杖毙！涉事嬷嬷及春草，凌迟处死！”
命令一下，满场皆惊！
西北别院那是比冷宫还不如的地方，荒凉艰苦，进去的人几乎无人能活着出来！
而凌迟更是极刑！
王爷此举，简直是毫不留情，丝毫没有顾及林家的颜面！
处置完这一切，天色已晚，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萧执挥退了所有人，独自站在静心斋的院子里，任由冰冷的雨点打湿他的衣袍。
他心中并无快意，反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后怕。
如果他再晚察觉几天……如果苏晚没有那点医术底子能撑到现在……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失控的感觉和那种陌生的、揪心的后怕，让他极度不适。
鬼使神差地，他转身，再次推开了苏晚的房门。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
苏晚并未睡下，正靠坐在床头，轻轻拍着被雷声惊扰、睡得不安稳的小宝。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显然毒源清除后，身体正在缓慢恢复。
看到去而复返、浑身湿透、脸色依旧难看的萧执，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下床行礼。
“躺着。”
萧执声音沙哑地阻止了她，走到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和她身边的孩子。
雷声轰隆作响，小宝在睡梦中吓得一哆嗦，呜咽出声。
苏晚连忙柔声安抚：“不怕不怕，娘亲在……”
萧执看着这一幕，窗外是狂风暴雨，屋内是灯火温馨，母子相依。一种极其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悄然击中了他坚冷的心防。
他常年身处权力旋涡，见惯了阴谋算计，鲜血死亡的场景，早已心如铁石。
可这一刻，这种最平凡简单的温情，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和……疲惫。
他忽然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
“为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和疲惫，
“为什么总有人不肯安分……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他像是在问苏晚，又像是在问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近乎脆弱的情绪。
苏晚怔住了，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和难得一见的迷茫神色，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或许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萧执抬眼看向她。
“害怕失去拥有的，害怕得不到想要的，害怕被人践踏，害怕无声无息地消失……”
苏晚的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沧桑，“在这深宅大院，皇宫内帷，一无所有的人想抓住点什么，拥有太多的人又怕失去。
恐惧之下，便容易行差踏错，变得不像自己。”
她这话，像是在说林侧妃，又像是在说她自己，乃至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
萧执沉默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从“恐惧”这个角度来解读那些阴谋和争斗。
不是单纯的贪婪或恶毒，而是源于更深层的、无法安放的恐惧。
这个女人的视角，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那你呢？”他忽然问道，目光紧紧锁住她，“你害怕吗？”
苏晚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苦涩的笑容：
“怕。当然怕。怕未知的命运，怕护不住想护的人，怕……重蹈覆辙。”
她的坦诚让萧执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用各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
油灯的光芒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仿佛靠得很近。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雷声也逐渐远去。
一种奇异的、近乎安宁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良久，萧执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冰冷：“以后……不会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消失在雨夜之中。
苏晚独自坐在床上，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心中波澜骤起。
以后不会了……是指不会再有人敢害她？还是指……别的什么？
这一夜，暴雨洗刷了王府的污秽，似乎也冲刷掉了某些坚硬的隔阂。
然而，风雨之后，真的能迎来晴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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