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空气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瘫软在地的宫女和脸色铁青的婉贵妃身上。
柳如烟反应极快，立刻起身跪倒，泪光盈盈，抢先哭诉：“陛下！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对此事全然不知！定是这贱婢自作主张，或是受了他人指使，欲行不轨，还想栽赃臣妾！请陛下、太后为臣妾做主啊！”她倒打一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暗示是有人陷害她。
那宫女闻言，身子抖得更厉害，面如死灰，只是磕头，却一言不发，显然家人性命皆被捏在他人手中。
太后眉头紧锁，面露疲色。
皇帝萧执面色阴沉，目光在柳如烟和那宫女之间扫视，沉默不语。
后宫阴私，最是难断，尤其涉及宠妃，没有铁证，轻易发作反而会引发前朝动荡。
苏晚抱着惊魂未定的小宝，看着这一幕，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柳如烟敢如此做，必然早已处理好首尾，很难抓到她的把柄。
今日这亏，恐怕是要吃定了。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眼看就要以宫女“自作主张”顶罪了事时。
“李德全。”
萧执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上前。
“将这贱婢拖下去，严加审问！朕要知道，是谁给她的狗胆，敢在宫中、在太后和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宗室子嗣！”
萧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之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查！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他这话，竟是直接将小宝拔高到了“宗室子嗣”的高度，并且摆出了彻查到底的姿态！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白了！
李德全躬身领命，一挥手，两个如狼似虎的太监立刻上前，将那面无人色的宫女堵嘴拖了下去。
萧执的目光这才冷冷地扫过柳如烟：“贵妃御下不严，惊扰太后圣驾，禁足长春宫一月，静思己过！”
惩罚不重，却已是当众打了柳如烟的脸。
柳如烟死死咬着唇，屈辱地低下头：“臣妾...领旨谢恩。”
一场风波，暂时被萧执以强硬手段压下。
宫宴气氛变得尴尬而微妙，众人草草应酬一番，便陆续告退。
回王府的马车上，气氛异常沉默。
小宝受了惊吓，在苏晚怀里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珠。
苏晚抱着孩子，看着对面闭目养神、面色冷硬的萧执，心情复杂难言。
今晚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态度强硬地彻查并惩戒了柳如烟（虽未直接定罪，但禁足已是表态），她和小宝的下场不堪设想。
她应该感激他。
但一想到他此举或许只是为了维护王府和他自己的颜面，那点感激又变得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他反应太快了...快得仿佛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小宝的动向一般。
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感，让她感到不适。
马车颠簸了一下，小宝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
萧执忽然睁开眼，目光落在小宝哭花的小脸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狭窄的车厢里显得有些低沉：“吓着了？”
苏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低声道：“还好。多谢王爷方才出手相助。”
萧执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本王只是不想王府的人，在宫里丢人现眼。”
果然...苏晚心中微涩，垂下眼帘：“是臣妾疏忽，给王爷添麻烦了。”
又是一阵沉默。
马车轱辘轧过青石板路，声音单调而清晰。
良久，萧执忽然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那药...效果不错。”
“什么？”苏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给荣国公老夫人的药。”
萧执目光看向窗外，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太医院那帮废物，折腾半天不如你一颗药丸。”
苏晚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怔了怔才道：“不过是恰好看过几个古方，侥幸奏效罢了。不敢当王爷夸赞。”
“侥幸？”萧执转回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沈清辞，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侥幸’？”
他的目光太具穿透力，让苏晚无所适从，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
萧执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女人，脑海中却浮现出宫宴上她应对柳如烟时的冷静，赠药时的果断，以及刚才抱着孩子时那份强自镇定的脆弱...这个女人，就像一本怎么也翻不完的书，每一页都出乎他的意料。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用看待寻常后宫女子的眼光来看待她。
她的医术，她的智慧，她的坚韧，甚至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思维方式，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去探究。
而今晚，看到小宝被带离时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听到孩子哭声时她毫不犹豫起身的背影，他的心跳竟莫名漏了一拍，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下的冲动汹涌而来。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烦躁，却又...无法抑制。
马车在王府门前缓缓停下。
萧执率先下车，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车边。
苏晚抱着小宝，在玉宁的搀扶下小心地走下马车。
“今晚之事，不必多想。”
萧执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模糊，“王府之内，无人再敢动你们。”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向府内走去，背影很快融入夜色。
苏晚站在原地，抱着熟睡的小宝，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耳边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
“王府之内，无人再敢动你们...”
这算是一种...承诺吗？
夜风吹起她的裙摆，带来一丝凉意，但心中某个角落，却仿佛被这句话生出了一点微弱的暖意。
然而，暖意之下，是更深的迷茫。
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如海，她真的能相信这片刻的维护吗？
宫宴的惊险虽过，但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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