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的离开，并未在查之恒的日常生活中掀起太大波澜。
对他而言，那只执着于天空的鹰隼暂时离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眼下，有另一件事更吸引他的注意力——那粒如同顽固污渍般附着在他精神连接节点上的“尘埃”。
这东西的解析难度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它并非由已知的任何能量或物质规则构成，更像是一种来自完全不同体系的存在碎片，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非生命”的秩序感。
查之恒难得提起了一些真正的兴致，不再只是将其视为一个需要清除的麻烦，而是当作一个有趣的谜题。
这几日，他懒散的状态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专注。
午后，他半躺在悦知府水榭边的软榻上，手边摆着一碟晶莹剔透的、来自某个农业星球的贡品水果，指尖一缕银色精神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细蛇，持续不断地缠绕、探知着那无形的“尘埃”。
“结构稳定得不像话，能量惰性极高，几乎不对外交互。这底层规则，有点意思啊！”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啃着水果，一边在意识中进行着高速的推演计算，眼眸半眯着，倒映着水面的粼粼波光，像有金色星星在眼中忽闪忽闪的。
浮念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银白瞳孔没有焦点地望着池塘里游动的几尾灵动的锦鲤。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恐不安，查之恒那缕本源精神力如同最坚固的屏障，将他与那些令人心悸的预兆隔离开来。
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卢瑟博士的实验，同时，尽可能地为查之恒提供感知层面的辅助。
“浮念，”查之恒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
“试着感觉一下，我现在解析的这东西，和你之前看到的黑色太阳，在味道上有没有相似之处？”
他刻意引导着浮念的感知，指向那粒被隔离的“尘埃”。
浮念闻言，立刻收起游离的意识，集中注意力，银白的瞳孔微微泛起朦胧的光泽。
他仔细感应着，眉头轻轻蹙起：“是不太一样。殿下您现在接触的这个，更…硬，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那个太阳…感觉更空，更大，而且…它在动，在吞吃的感觉。”
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那种抽象的感觉。
“嗯，样本和源头的区别吗？”查之恒若有所思。
看来这粒“尘埃”只是个信标或者碎片，真正的大家伙还在后面。
他随手拿起一颗果子丢给浮念，“你也吃。继续保持感应，有任何细微变化都告诉我。”
浮念手忙脚乱地接住果子，脸上露出一点纯然的开心：“谢谢殿下！”
他捧着果子，小口小口地啃起来，感觉参与殿下的大事让他很有成就感。
查之恒看着他那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解析上。
进展依旧缓慢，这种微观层面的规则对抗，极其耗费心神，而且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
他强大无匹的精神力在宏观层面是无往不利的巨锤，但在这种需要绣花针般精密的场合，反而有些“力大砖飞”的不便。
“看来，得弄个趁手的‘放大镜’才行……”他喃喃自语。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通过精神链接直接传讯给正在工坊里埋头苦干的班匠。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班匠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水榭入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沾着点油污的工装，钢针般的蓝发似乎因为匆忙而有些凌乱，古铜色的脸上带着被突然召唤的些许紧张和不易察觉的兴奋？
“殿下！您找我？”班匠的声音洪亮，带着胸腔的共鸣，在水榭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扳手。
查之恒抬眼看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有个活儿给你。”
班匠依言坐下，庞大的身躯让石凳都发出了轻微的抗议声。
他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听讲的小学生模样，目光却忍不住飞快地扫过查之恒慵懒的侧影，心跳莫名又快了几分。
他赶紧在心里默念：冷静，班匠，殿下是找你讨论技术问题！
“我需要一个能精细化感知和操作精神力的仪器，”查之恒开门见山，省略了前因后果，直接提出要求。
“不是那种大范围扫描的，要能聚焦到微观规则层面，最好能辅助进行高精度解析和能量微操。能做吗？”
班匠一听是技术问题，精神立刻高度集中，那双总是带着点憨直的眼睛里迸发出专业的光芒。
“精细化感知和操作精神力……”他重复着，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比划着计算着什么。
“现有的精神感应器主要是宏观监测和稳定输出，精度确实不够。需要重新设计核心传感矩阵，能量聚焦透镜组也得换材料，可能要用到零素结晶的次级衍射特性……”
他陷入了技术层面的沉思，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一大堆专业术语，眉头紧锁。
查之恒也不催他，悠闲地吃着水果，看着他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班匠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殿下！有思路了！给我点时间，我能弄出来！不过，可能需要用到库存里那几块高纯度零素晶核……”
他说到最后，声音稍微低了点，带着点试探。
那几块晶核可是稀有物资。
查之恒摆摆手，毫不在意：“需要什么材料直接跟雷恩申请，用最好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尽快。”
“是！保证完成任务！”班匠瞬间像是被打满了气，噌地站起来，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
能为殿下解决重要的技术难题，这比他打造出任何一件武器都更有成就感！
“我这就回去弄！”他转身就要走，步伐虎虎生风。
“等等。”查之恒叫住他。
班匠立刻刹住脚步，疑惑地回头。
查之恒拿起果盘里最大最红的那颗果子，随手抛给他：“拿着，补充点能量。别光顾着干活，饭也要按时吃。”
班匠手忙脚乱地接住果子，那果子在他布满老茧的大手里显得格外小巧。
他看着手里水灵灵的果子，又看看重新闭上眼似乎准备小憩的查之恒，古铜色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深红，连耳朵尖都红了。
“谢……谢谢殿下！”他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几个度，几乎是同手同脚、近乎逃跑般地冲出了水榭，连那把心爱的扳手都忘了拿。
查之恒听着那仓促远去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这大块头，有时候还挺有趣的。
浮念好奇地看着班匠离开的方向，小声说：“班匠大师好像……很激动？”
查之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技术虫，提到新项目都这样。”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指尖的精神力丝线上，继续与那粒顽固的“尘埃”较劲。
有了班匠即将打造的“放大镜”，解析进度应该能加快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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