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收拾茶几上的保温袋时,脚腕不小心蹭到床底,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硬物撞在地板上的声音。他弯腰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柔软的布料,拽出来时,天蓝色封皮的日记本顺着掌心滑落在地毯上,封皮角落还沾着点床底的灰尘。
是晓棠的。上面有她的名字,清秀的字体,就像她人一样好看。
沈砚舟捏着日记本边缘,指腹蹭过封皮上绣的小雏菊——针脚有点歪,像是手工缝的,透着点笨拙的可爱。他犹豫了几秒,指尖悬在扉页上方,心里拧着劲儿:偷看别人日记总归不妥,可想起晓棠刚才硬撑着说“不会再见面”时的眼神,那点犹豫又被心疼压了下去。
扉页名字右下面,画了个小小的哭脸。翻开第一页,字迹是初中生女生活泼的圆体,却带着点用力过猛的划痕:“今天妈妈来学校看我了,可很快她就走了。”往后翻,纸页渐渐泛黄,有些地方还留着淡褐色的泪痕,晕开了字迹。
他看到小学时的她:“奶奶让我劈柴,说‘不是男孩还这么懒’,手被柴刀划了个口子,流了好多血,我不敢哭,怕奶奶更生气。”看到她蹲在灶台前煮糊了粥,被奶奶骂“连口热饭都做不好”,只能躲在柴房里啃凉馒头;看到初中住校的那个雨夜,她在日记里写“裤子上都是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去问老师,老师笑着跟其他老师说‘这么大了连这个都不懂’,全班同学都在看我,我好想哭”。
一页页翻过去,沈砚舟的指节渐渐攥紧,连掌心都出了汗。他终于知道,晓棠说“俩爸俩妈”不是轻松的玩笑,她所谓的“被妈妈接走”,也不是回到了避风港——日记里记着“妈妈总说我不如姐姐懂事,上次考试没考好,她把我的笔记本扔在地上,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记着高中毕业后暑假自己找了兼职却被妈妈安排去照顾姥姥的不情愿。此后日记本都被泪水浸湿好多页,只在皱巴巴纸上写了一句“爱我的姥姥走了”,大学时有个阳光男孩追求,自己也有好感,可还没有开始的初恋就因为妈妈突然插一脚而无疾而终。大学毕业后别人都在努力找工作,她却被那无聊和荒诞名媛课上到吐,当老师后,她熬夜备课时写“今天备了好久的课,希望明天学生能喜欢,要是再被家长说,我好像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敢再多活一会吗”,是日记里最后一句话……
沈砚舟合上日记本,指尖轻轻拂过最后一行字,想起她说辞去老师的职位了,眼眶忽然有点发涩。
原来她那些硬撑的坚强,都是用无数个委屈的夜晚堆起来的;原来她笑着说“谢谢”时,心里还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疼。
他想起晓棠刚才浅浅抱他时的温度,想起她把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时的决绝,忽然就后悔——刚才怎么没多留她一句?怎么没多告诉她一些,每个人都值得被好好对待,她只是从来没人好好疼过。
他把日记本仔细擦干净,轻轻放进自己的书桌抽屉里,还垫了张软布。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细细的光带。
沈砚舟盯着那片光,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就算是萍水相逢,他也想再找到她,想告诉她,那些刻在日记里的伤口,其实都该被好好安慰;想让她知道,她值得被人当成宝贝,生命和生活自己掌握自己手里的,不能也不可以被他人左右。
沈砚舟攥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晓棠的聊天框停留在最后一条“我到桃桃车上了,谢谢”,他盯着那行字,指腹反复蹭过屏幕上她的头像,喉结滚了好几下,却迟迟没按下输入键。
刚才收拾抽屉时,日记本的天蓝色封皮又晃进眼里,他甚至能想起最后一页那句“我敢多活一会儿了吗”,字迹里藏着的脆弱,像根细针,轻轻扎着他的良心。
按理说该立刻告诉她“你的日记本落这儿了”,可一想到自己偷看了那些藏在纸页里的委屈——她被奶奶苛待时的隐忍,被老师嘲笑时的无措,被妈妈埋怨时的自我怀疑,姥姥去世后的思念——愧疚就顺着心口往上涌,连指尖都有点发僵。
他点开输入框,先敲了“林老师,你是不是落了东西在我这儿?”,盯着看了两秒又删掉——太含糊了,她要是问落了什么,难道说“我看到你的日记本了”?那跟直白说“我偷看了你的日记”有什么区别?
重新敲:“你的日记本落在我房间了,我……”后面的话怎么也写不下去。他想起她日记里写“没人愿意听我说话”,想起她抱着他时那声轻轻的“谢谢”,忽然觉得自己很糟糕——明明知道她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么怕被轻视,自己却偏偏看了她最私密的心事,哪怕初衷是担心她,也还是越界了。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他又把文字删掉,改成“如果你发现少了东西,跟我说一声”。可刚要发送,又顿住了——她要是没发现日记本丢了呢?
纠结了足足十分钟,沈砚舟还是没有办法给她送消息,最后打开游戏邀请她组团,这样也许可以缓解一下她的情绪,自己以后为这个冒犯以后要好好道歉。沈砚舟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好像笃定了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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