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夜雨过后,李家坳的田埂泛着湿漉漉的绿意。李二柱扛着锄头站在自家那半亩薄田里,看着地里的土块,心里有点发怵——他在现代连花盆里的草都没除过,更别说种地了。
二柱,愣着干啥?他娘挎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浸好的谷种,李老实爷说,趁土湿好下种,俺们赶紧把谷子撒下去。
李二柱握紧锄头,学着昨天看二柱子的样子,试着把土块敲碎。可锄头不听使唤,要么砸得太浅,要么陷进泥里拔不出来,折腾了半晌,额头上全是汗,地里才松了一小块。
你这法子不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李老实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手里还拿着个木耙,锄头要这样扬,借着劲往下砸。他示范了两下,锄头扬起时带起风,落下时一声,土块应声而碎。
李二柱跟着学,果然顺手多了。大爷,您咋来了?
看你这后生干活笨手笨脚的,来搭把手。李老实笑骂着,把木耙递给三石头——这小子不知啥时候跟来了,正蹲在田埂上用树枝画小人,去,把碎土耙平。
三石头吐了吐舌头,扛起木耙就往地里冲,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逗得众人直笑。春杏提着个竹篮从田埂那头走来,见了这场景,捂着嘴笑,辫子上的红头绳晃来晃去。
俺娘让俺送点水。她把水葫芦递给李二柱,篮子里还装着几个菜窝窝,刚蒸的,趁热吃。
李二柱接过来,手指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李老实看在眼里,捋着胡子嘿嘿笑,他娘也偷偷往春杏那边瞟,嘴角带着笑。
撒谷种时,李二柱又犯了难——种子撒得不是太密就是太稀。春杏蹲下身,抓了把谷种,手腕轻轻一抖,种子就均匀地落在土里,像撒了层金粉。要这样撒,每亩地三升种正好,太密了长不开,太稀了减产。
他跟着学,手还是抖,春杏就站在旁边,时不时帮他匀匀种子,两人的影子在湿地上挨得很近,像并蒂的草芽。
晌午歇脚时,李老实坐在田埂上抽旱烟,慢悠悠地说:二柱,你那泥瓦活真不错?前几天村东头的王老五说,想翻新下屋顶,就是找不到会干活的。
李二柱心里一动:俺能行!就是...没有水泥。他突然想起现代的水泥砂浆,比泥巴结实多了。
水泥?那是啥?李老实眨巴着眼,是不是城里的洋灰?听说那东西掺沙子加水,硬得跟石头似的。
对对!就是洋灰!李二柱来了劲,要是有洋灰,盖房子又快又结实。
春杏突然说:镇上的杂货铺好像有卖的,俺上次跟俺娘赶集,见掌柜的摆在柜台里,说是从洋人那儿弄来的。
真的?李二柱眼睛亮了,那得多少钱?
贵得很,一小袋要五百文。春杏皱着眉,够买半担米了。
五百文确实不少,他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李老实看出他的心思,磕了磕烟袋:王老五家不缺这点钱,他儿子在县城当学徒,每月都寄钱回来。你要是能修好,他肯定乐意出这个钱。
李二柱攥紧拳头:等忙完春耕,俺就去镇上看看。他想,要是能靠泥瓦活赚点钱,就不用光靠那半亩薄田过活了,说不定还能给娘扯块新布做件衣裳。
下午耕地时,张寡妇牵着她家的牛来了:二柱兄弟,用俺家的牛耕吧,快得很。那牛经过几天调养,又变得壮实了,见了李二柱,还地叫了一声。
那咋好意思...李二柱搓着手。
有啥不好意思的?张寡妇把牛绳塞给他,要不是你,这牛早没了。再说,你帮俺耕地,俺还能省点劲呢。
有了牛帮忙,耕地快多了。李二柱扶着犁,牛在前头走,泥土翻卷起来,带着青草的气息。春杏跟在后面,用锄头把土块敲碎,时不时提醒他:往左点,快到田埂了。
夕阳西下时,半亩地总算种完了。李二柱躺在田埂上,浑身像散了架,却觉得心里踏实——这是他亲手种的地,秋天就能长出谷子,能填饱肚子。
回家的路上,他娘悄悄说:二柱,春杏这姑娘不错,人勤快,心眼好...
李二柱脸红了,说啥呢。
俺是说正经的。他娘拍着他的胳膊,咱现在落了户,你也该想想亲事了。春杏娘昨天跟俺打听你的年纪,怕是...有意思呢。
李二柱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远远看见春杏的背影在村口拐了弯,他突然觉得,这光绪二十六年的日子,有了盼头。
夜里,碾房里的油灯亮到很晚。李二柱在地上画着盖房子的草图,他想,要是能弄到洋灰,不光能给王老五修屋顶,说不定还能在村里开个小作坊,专门帮人盖房子。他娘坐在旁边纳鞋底,时不时往他这边瞟,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石碾子上,像铺了层银霜。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李老实哼的小调,在夜里飘得很远。李二柱收起草图,心里盘算着去镇上的事——他知道,这或许是他在这个年代站稳脚跟的机会,得抓住。
第二天一早,李二柱揣着仅有的两百文钱,跟他娘打了声招呼,就往镇上赶。路两旁的麦田绿油油的,风吹过,像起了波浪。他走得急,汗湿透了粗布褂子,却不觉得累——他仿佛已经看到,用洋灰盖起的新房子,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娘和春杏坐在门槛上笑,日子过得像蜜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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