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声音喑哑而强制,不知是否方才激烈纠缠的缘故,男人身上似乎有了薄汗,脸贴近她时,热气直往她肌肤上贴,热热的,晕晕的。
被高大阴影笼罩着又热气蒸腾着,昭寰懵懵地平视着他的胸膛,随着衣襟的起伏,目光下意识地往上去,隐约能看见男人脖颈处消没于衣襟下的抓痕,她眼睫一颤,脑中画面流转,昨夜的喘息、纠缠与失控,又清晰地回到了眼前。
心中丝丝缕缕的伤感忽然像千万根藤蔓缠了上来。
他们怎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明明月余前,他还那般抵触她的触碰。昭寰自觉向来坚强果敢,敢爱敢恨,心内柔软却警觉,对危险的嗅觉异常灵敏,看向离她这般近的躯体,心头一涩,不过须臾时光已是物非人非,禁锢她、试探她、靠近她、捉弄她。
“在…看什么?”
调笑又带点慵懒的声线刚钻进耳朵,脸颊便贴上一片温热,粗粝的指腹摩挲了下,昭寰瞪过去,却见男人已经移开了手,转身先一步走向那宽大的案几,拉开圈椅一撩衣袍利落地坐下,拿起码得整齐的文书摊在桌上看。
研墨?
他方才说要…她来研墨?
脑中闪过他方才的话,又看了看他,一身杀伐气的装束偏做出这文绉绉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抽了抽嘴角,确信他方才是这个意思。
也好。她既看了他的信,便能借着研墨窥得更多。
昭寰将琵琶袖往上卷了两卷,脚步轻快地朝萧伯梁那边走。
身侧飘来淡淡的、清润的香气,萧伯梁翻过一页文书。
砚台被悄摸地挪到了他右手边,纤细白皙的手腕牵引着手指握住水勺,轻轻地往里添了水,跟着轻轻打起圈,片刻,砚中浅灰便成了淡墨,墨汁随着那截皓白一圈一圈荡起。
他这才像是察觉到她的存在,防备般合上文书,扭头看上去。便瞧见女子望过来,嫣然一笑,如绽放的芙蓉花,明媚娇艳,全然无害的兔子模样,十二万分的狡黠。
昭寰见他微滞的眼神,想他已然为自己倾倒,正要向他讨教一二,下一瞬却见他转开了头,朝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冷声,“过去。”
不过一瞬的功夫便两个模样,昭寰秾丽的脸上霎时那轻浅的笑意也凝滞了。
她又盯了眼他护住的文书,愤愤闷闷地搬起砚台,坐到了他点的椅子上,“砰”地一放砚台,手上研磨的力道随之加重,“沙沙”声在空旷的屋里陡然变得清晰。
萧伯梁心内笑了下,面无表情提笔蘸了墨,在萧承被扣的那页上画起了乌龟。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一个画乌龟,一个研墨,配合得也像是那么回事。
又画了只兔子。
“好了。”萧伯梁放下笔,敲了敲案几,“可以走了。”
昭寰瘪了瘪嘴,低头一看,便见自己只顾着使力,墨锭磨得杂也乱,砚台里墨汁过于浓了些,还混着些碎墨,哪里有半点儿好用。
她霎时瞪大了眼,忽地往前探身:“砚台不干净了,你可写得出好字来?”
善威捧着文书走到门前时,屋内并无半分让他自觉退下的动静,他便同往常般敲了两下,女子娇俏的声音飘来时他已然顺势推开了半扇门。
屋内两人齐齐看过来,一个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时睁圆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一个则慢慢沉了下去。
“善威?”
那边友好地叫了声,善威往外退的步子顿住,垂下的头抬起来,掠过女子看向自带威仪的男人。
“进来吧。”
即便心内还在打鼓,可那平静无波的语调不容他有半分延误。
在女子的注视下,善威恭敬又战战兢兢地走到主子跟前,将手中文书往前恭敬一捧,“大人。”搁在了萧伯梁右手边。
萧伯梁手整个覆上文书,略微眯起眼瞧对面。
善威本就忐忑,一见主子这神情,也扫过去一眼,便见女子清凌凌的眼望过来,巧笑嫣然,“善威,今日京中可有什么消息?我父亲、妹妹可安好啊?”
主子便也看过来,善威心内一颤,脚尖移向女子,抬起双手拱在额前,弯腰深深一拜,闭紧了唇,猛地摇了头。
“萧大人,我父亲、妹妹可安好?”
昭寰看向萧伯梁时嘴角的笑意还在,笑吟吟地,眼中却漾着明晃晃的戏谑。
“自是安好,难不成会被扣在八王府邸?”
他这话既像调侃,又裹着显而易见的自嘲,昭寰知道萧承被扣一事,被这话勾着,心中便联想到自家人若遭了事会是怎样的滋味,不免有些愁忧,偏头避开了视线。
这是什么毛病?说两句就甩脸子。
萧伯梁皱起眉,看着眼前长睫下遮掩的眼睛,喉间低低地“嗤”了一声。
“八王忙着笼络朝臣,碍眼的那些,自是懒得理会。”他看着她的眼睛又说。
昭寰抿紧了唇,知道“碍眼的”说的正是自己父亲,只父亲曾是九王旧部,算得上个失败者,入不了八王的眼。她神色平静,眼睫却轻轻颤了颤,伸手拿起水勺,往砚台里添了些水,仿佛刚才那话与她无关。
“那便好。”她轻声道,目光却是投向善威,“我身边那个丫头,怎的没见着?”
丫头?善威心里一转,季姑娘说的该是知书。提到知书,他倒真有话可说,只主子前几日吩咐了他。他下意识看向萧伯梁,见主子脸色虽越发沉冷,却不像冲着自己来的,也没说不行,便拱手回道:“这里规矩,丫鬟进不来的。知书在前头候着,她倒是常念叨姑娘呢,怕没人伺候姑娘,还哭过两回。”
善威说着,刻意把知书有多惦记、担忧的样子往细里描了描,既答了昭寰的话,又带了几分缓和气氛的意思。
那边昭寰听了却是立时站起身,“她伺候得最是妥帖,我去瞧瞧她。”
“慢着。”萧伯梁沉声叫住她,声音里似有些怒意,看她的眼神毫不避讳。
昭寰停住,犹豫地回头看他,见萧伯梁冲她点了点下巴,她心中虽不情愿,却也清楚,当着善威的面,若她不从,他会做出什么来。
她没有理会拱手告退的善威,在萧伯梁压迫性的视线下,轻轻走了过去。
女人垂着头,男人仰坐着,握住她的腕子慢慢摩挲。
他笑起来,“今晚,别让我等。”
字字清晰,字字不容人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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