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来了呢?”
回程的马车里,季青妩乖乖挨着萧承坐下,抬眼看他。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想着你该出来了。”
女子“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男人瞧着那颗圆圆的脑袋,不自觉蹭了蹭她发顶,又笑了下。
那武婢来报,说夫人瞧着像是要挨训了,请他去救驾,他当时原就在这附近。他那个岳丈啊,旁人或许不了解,他可是清清楚楚,表面上冷心冷面、不苟言笑,实则……嗯,确实就是冷面冷心。
萧承有些好笑地倚在软枕上,眸光如深潭。
可太不妙了。季青妩靠在车壁上,深深吸了口气。他就这般瞧见了。便是父亲待她再严,那也是她的亲爹。他又不了解父亲,定是会误会父亲不疼她,那还得了了,再觉着她娘家没靠山,再换副嘴脸欺负她。自家的体面,总归是要护着的呀。
她深吸一口气,唇线便不再弯弯,“唉,我父亲也是够为难的,心里头既惦记着姐姐的处境,又怕姐姐的处境影响到我。”
她扭过身来,一握男人的手,眼里亮了亮:“你后来说的那番话,可真是说到我父亲心坎里去了。”
萧承晴暖的眉眼,眼底泛起丝微波,“哦?”
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腮帮子微微鼓起来,
萧承瞧着,都不愿拆穿她,只贴近她的脸说骚话:“要我说,大哥也真是的,喜欢便该抢过来,什么情啊爱啊,什么礼义廉耻,喜欢就是喜欢,管她是不是王孙贵族,喜欢便娶回来便是,磨磨蹭蹭的,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瞧上个小姑娘,想亲近亲近,还要掂量着来。”
“你……”季青妩脸上一红,小脸都皱起来。
他就是个……大骗子!
还有,他哪里想说王孙贵族,他是在说妃子贵女吧!
季青妩把脸埋进披风里,耳尖还烫着,扭过脸去掀马车的帘角。
年节的气息从街道开始。
先是卖糖瓜的担子支在了老槐树下,接着是油坊门口做芝麻糖的,沾了糖霜的杏仁一字排开,摆在草编的篓子里,还有栗子糕、柿子饼、糖葫芦……
家家户户都扫了尘,门框上爬了红,福字倒贴着,小孩子们放了假,口袋里也装满了糖和瓜子。
屏风上笼出模糊的身影,季家姐妹围坐在矮榻上,炭盆热气轻轻温着脸,吃着一碟蟹黄酥、一碟雪乳酪,还有两碟蜜渍海棠,两个男的都不在家。
满城的节庆热闹,两人都是开心的,这几日没人来搅,夜里都是挤在一处睡。
这般赖到日头过了晌午,姐妹两个才慢悠悠起身,把趁手的物件收进行囊。刚换好衣裳,奉原便着人来回话,说车马备好了,专来送二位回季府。
过年嘛,无非是满城炮火烟花,天上一声脆响,地上便扬起一阵尘土。
季家是一派阖阖美美、一家团聚的合乐模样,可萧家那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萧伯梁——萧氏家族年纪最大的光棍。萧夫人一提到这个儿子就头疼。前几年的时候,为了给他娶妻,隔三岔五便办一场诗会,宴请一些交好的、适龄的官宦人家,刚开始,城里的贵女们争着抢着来,不消两个月,所有的姑娘都绕着他走。
萧夫人头疼,还说呢,咱们家这条件,给他挑媳妇也不是难事,偏他就是不争气,看谁都摇头,好像别人都是块顽石,就他是块璞玉。
他祖母更夸张,见着人就念叨:“我家臭小子太挑剔了,非得要什么天下第一、天下第二的才行,这京城里的贵女们,哪个不是家世显赫花容月貌,他这是要娶个媳妇回来供着哩!”
这世上没他中意的姑娘,偏生他一点不着急,如今都二十有六了,萧夫人没办法了,想着算了,婚姻大事不能强求,强求得来也留不住。
直到二小子提前拜堂的事传进门,萧夫人才忽然觉出点“对比”来。
那小子向来不声不响,没办过一场诗会,没请过一次宴席,转头就把季家的二姑娘拐了,且没经族里点头,没请半桌喜酒,就凭着一股子蛮劲,先跟人拜了堂,她着实被这刺了一下。
同是一个爹生的,怎么老大就这般不开窍?
此刻,散了席,他娘正坐在那正房中的主位上,虽坐着,气势却丝毫不减,说话倒也和蔼。
“伯梁,过几日你二弟要往季家行纳征礼,你替为娘跟着去看看。”萧夫人抿了口茶,语气听着平和,余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一来替你父亲分些体面,二来也瞧瞧人家季府的规矩,学着点你二弟怎么……”
自然是要去的。
他作为兄长,于情于理都应当同去拜会拜会。
一来,见见季家的礼数,日后好同弟妹相处。
二来,怎的也要去给二弟撑场子。
他娘话没说完,萧伯梁指尖在茶盏沿上轻轻一叩,颔首:“知道了。”
这话一出,旁座的几位长辈都惊得抬起头来,这位向来不掺和同族婚事的长子,竟会应下?只萧承微微笑着,早料到一般。
他娘又嘱咐了几句,看他满脸沉稳,心里略略松快,萧伯梁生就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皮相,面上永远噙着三分笑,却谁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记得他十二三岁的年纪,忽然便担起长子的责任了,如今想来,虽然讨不上媳妇,但萧夫人看着总算还有几分欣慰。
事情定下来,又说了几桩旁的,便各自散了。
萧伯梁想,既是要去,自然得穿得妥帖,若是太过招摇便不大好。他平素喜穿浅色的衣裳,思虑片刻,便还是让人做一件月白的锦袍来。
他自小练兵,身材自有一番雄伟挺拔的风骨,届时外头再罩上件天青色云纹鹤氅,便万全了。
萧伯梁来到镜前检查战斗留下的伤痕。镜子里的男人肌肉线条虽藏在常服里,但上身肩宽腿长,一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单看背影便赏心悦目。锦袍华而不炫,色泽温和,穿在宽肩窄腰长腿上,便有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力。
他抬手摩挲了下镜中的眉眼,剑眉星目,鼻子英挺、薄唇红润。
嗯,挺好。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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