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溦的药效过后,也仍旧待在那间寂寥的院落,一切交由西夜与大梁交涉。
因大梁使团也有多人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疫症症状,故而对西夜给出的傅溦疫病而亡的说法并无异议,也并未追要傅溦的尸身。
待料理好了这些事后,傅溦仍旧未有离开院落的半分意思,每日好吃好喝,睡得安稳,一日里有大半日是躺在床榻上的。
如此过了半月,长久无人来访的院子,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只是却并非傅溦日思夜想的人,而是,圣王呼延珏。
呼延珏看着难掩失落的傅溦笑道:“其实父皇并没有限制你的行动,你若要出去,不会有人阻拦你。”
傅溦摇头分析道:“总要等风头过去,不然一着不慎,引起两国争端,岂不是前功尽弃,这点利害,我不会不明白。”
呼延珏对傅溦的回答十分满意,抬手作请,引人入座后,自己也落座叙话,称赞对方道:“所以父皇没有限制你的行动,你是个聪明人,就算不加限制,你也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拿毒酒唬你,不过是想验证,你对阿鹰的真心,想验证你,是不是愿意为了她,舍弃自己的一切。”
傅溦对这样的测试不置可否,并无多么大的情绪波动,尽管这场所谓皆大欢喜的测试,是拿他的性命来做赌注的。
“看起来,国君陛下相信我了。” 傅溦只是笑了笑,似乎只要自己可以留在廖鹰身边的目的达到了,死亡测试,他真的毫不介怀。
“不错,虽然我们都不能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选择,但是我们相信你,接纳你了。”
“多谢。”
呼延珏的确不能明白,为什么人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舍弃自己的一切?
就像他也不能明白,廖鹰为什么要断然拒绝赐婚,定要一生一世守着傅溦一人,实则如今凭着父皇对她的疼爱,即便她不肯与自己成婚,要选多少个美男子来侍奉,全在她一念之间。而失去权势的傅溦根本无力阻止,甚至只能摇尾乞怜,来博取她的恩宠。
权势难道不是最要紧的东西吗?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呼延珏想不通,只苦笑道:“不必谢我,是我们若不接纳,阿鹰便要带你离开,再不相见,还说我们要是逼死了你,她绝不独活。我与父皇好说歹说,才劝得她心意转圜,现在她又闹着,要跟你一起关在这里。”
“你说说看,除了接纳你,我们还能怎么办?”
傅溦闻言,会心一笑,他的阿鹰没有忘记他,那这些时日漫长的苦等就都是值得的。
稍顿片刻,傅溦自这难掩的喜悦中平复下来,自袖口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福签,交到呼延珏手中,向他说道:“请你把这个交给她,她看到了,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不会再要求来见我了。”
呼延珏看得一头雾水,“这应该是,你们大梁祈福所用的福签?你确定有用?”
这是傅溦同廖鹰才能明白的意思,昔年廖鹰曾在福签之上写下了“想要一个家”的愿望,如今回到西夜,得亲人爱护,才算心愿得偿,他又如何能让她为了自己去与好不容易团聚的家人对抗呢?
只要看到这枚福签,廖鹰必然能够明白傅溦的心思,为了这个家,他们二人,都可以忍耐。
呼延珏将信将疑,将那枚福签交到了正在闹绝食的廖鹰手中,结果真如傅溦所言,廖鹰一见此物,便不再坚持要与傅溦见面,而是让步肯用膳了,甚至还向呼延珏道歉,说她是情急莽撞,不顾大局,直将呼延珏看了个怔愣,心下不由大赞惊奇。
呼延珏看着几日少有进食的廖鹰狼吞虎咽,不由担心她如此暴饮暴食,反伤了自己的身子,遂劝道:“慢些,你这几天吃得极少,这么急着吃一会儿要难受了。”
廖鹰此时也是有些饿得急了,口里的吃食还未咽下,便急着说话,“不碍事,我小时候跟着娘行走江湖,时常几日吃不上一顿整饭,有饭自然要快些吃,不然一会儿赶路就顾不上了。”
她咀嚼得极快,呼延珏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把食物嚼碎便吞了下去,但从她的经历来看,如此行举也算不上奇怪。
“被姜家赶出去之后,有一段时日没有月钱,全靠我和傅溦去赚,钧瑶精打细算,我们就只有赚得多一点的时候才能吃顿好的,怕下一顿又不知道在哪儿,所以我这么个吃相,好多年改不过来。”
这大概是呼延珏第一次忍不住想,他找到她实在太晚了些。
先前他从不会回头去想这些事,只觉得他做尽人事,如今也算夙愿得偿,上天已待他们不薄。可如今听到小表妹那些艰难苦楚,又难忍心头意难平。
“不用改,你如今回家了,没人会指摘你的吃相。我白说一句,是怕你噎着自己。” 呼延珏轻拍着廖鹰的后背,为她端起近旁的汤碗,让她喝上一口,“以后顿顿都会是好吃的。”
呼延珏也是自小要强惯了的,自然明白廖鹰的心境,艰辛的日子过去了,可留下的那些痕迹却不会消失,就像他手上那层厚厚的茧,就像他身上那些伤疤,是为了让人赞他博古通今,赞他弓马娴熟而存在的,不是为了此时此刻,去换她给一些,他已经不再需要的抚慰。
酒足饭饱,廖鹰方才想起了正事,向呼延珏说道:“对了,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你放心。”
呼延珏只是笑,“无妨,你随我回来,已经是极大的帮助了。这几日,父皇已经将各部族的事权都交给了我,我那几位被夺了权的兄弟,现下正跳脚呢,这都是多亏了你。”
廖鹰不由困惑,“我?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呼延珏坐得更近些,避人耳目低声道:“你一来,就让父皇乐晕过去了,他们不知你的真实身份,恨得你不得了,你前脚刚从父皇殿中离开,他们后脚就在父皇面前给我们告了一状,气得父皇大发雷霆,就将他们的事权都收了回去,尽交给了我。”
廖鹰瞪大眼睛听得仔细,二人离得太近,呼延珏甚至能看到廖鹰清澄的眼瞳中的自己,不由一震,旋即直起腰,后撤了身子,匆忙定下心神,方才作出一副兄长情态,轻拍了两下她的脑袋,不动声色笑道:“我说过了,我只要你跟我回来,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我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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