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山脉外围的夜,比秘境之中更多了几分凄冷与死寂。寒风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山岩,卷起地上的沙砾,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不见星月,只有远处山脉深处偶尔亮起的、秘境崩塌引发的最后几抹扭曲霞光,将天际映照得诡异而短暂。
一片背风的、由几块巨大崩落岩石天然形成的凹隙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味,以及一种筋疲力尽后的绝望气息。
林尘背靠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暗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而疲惫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灵觉如同破损的蛛网,艰难地向外延伸出不足十丈,仔细感知着周围的动静。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兽吼……暂时没有发现追踪者的气息。
但这并不能带来丝毫安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平静是何等脆弱。血煞帮的残党,那些功法诡异、目标明确的黑衣人(暗殿外围),甚至可能还有宗门内赵坤安排的后手,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定在疯狂搜寻他们的踪迹。秘境关闭的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他们最后冲出出口的位置,必然已成为重点搜查区域。
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必须离开这里!
他艰难地挪动视线,看向身旁的同伴。
石猛庞大的身躯蜷缩在对面,如同一座濒临崩塌的肉山。他后背那道恐怖的伤口虽然被玄灵儿用最后一点药粉勉强处理过,但内腑的震荡和失血过多,让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即使昏迷中,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他的一条小腿肿胀发黑,毒素虽被丹药暂时压制,但并未根除,仍在缓慢侵蚀。这位以悍勇着称的体修,此刻真正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另一侧,玄灵儿娇小的身子紧紧裹着一件破损的披风,靠在岩壁上,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强行催动本命精血和神识破阵,对她的根基造成了毁灭性打击。此刻她神识海中如同针扎刀搅,连维持最基本的清醒都极为困难。长长的睫毛不时颤抖一下,显示她并未完全昏睡,而是在与极致的痛苦和虚弱抗争。
三人的状况,糟糕到无以复加。如同三只重伤垂死的幼兽,暴露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中。
林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首先检查自身的伤势。内视之下,情况惨不忍睹。经脉布满了细密的裂痕,那是强行融合刀片碎片和过度催动煞刀元力的反噬;丹田空荡,只有一丝发丝般纤细的暗金色元力在缓缓旋转,维系着最后的生机;灵魂层面传来的虚弱和刺痛,提醒着他意志的透支。怀中的断刀沉寂无声,那次爆发似乎也耗尽了它积蓄的力量,唯有那块新融合的碎片传来一丝冰冷的踏实感。
他颤抖着伸出手,从贴身的储物袋中取出几个玉瓶。这是他们在秘境中历经生死才获得的收获,此刻成了救命稻草。丹药不多了,必须精打细算。他先倒出三颗香气最为浓郁的“生生造血丹”,这是四品丹药,对治疗内伤、补充气血有奇效。他自己服下一颗,然后将另外两颗,极其小心地、撬开石猛和玄灵儿紧咬的牙关,喂了下去。
丹药入腹,化作温和的暖流,缓缓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林尘能感觉到受损的经脉传来一丝丝麻痒,那是修复的迹象,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他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接着,他又取出专门针对石猛所中毒素的“清灵解毒散”,以及温养神识的“凝魂液”,分别给石猛和玄灵儿外敷内服。做完这一切,他已气喘吁吁,几乎虚脱。
时间在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后半夜,石猛率先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睁开了铜铃般的眼睛。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被剧痛取代,他试图动弹,却引得全身伤口崩裂,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林尘沙哑开口,“我们暂时安全,但必须尽快离开。”
石猛看到林尘和昏迷的玄灵儿,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咧嘴想骂句脏话,却牵动了内伤,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带着黑血的沫子。“咳咳……妈的……这次……亏大了……”他声音嘶哑,但眼中的凶悍之气未减,挣扎着想要坐起。
“不想死就老实待着!”林尘低喝,语气严厉,“丹药刚起作用,乱动只会让伤势恶化!”
石猛喘着粗气,最终还是放弃了,颓然靠回岩壁,瓮声道:“林兄弟……这次……连累你们了……”
“废话少说。”林尘打断他,目光转向玄灵儿。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最黑暗时刻,玄灵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涣散而无神,充满了极致的疲惫,看到林尘和石猛都还活着,眼中才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随即又被痛苦淹没。她尝试凝聚神识,立刻闷哼一声,双手抱头,娇躯剧烈颤抖起来。
“神识反噬……别强行运功。”林尘沉声道,将水囊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了几口清水。
玄灵儿喝下水,喘息稍平,虚弱地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行……一点神识都动不了……阵法……完全没法布置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失去了阵法依仗,在这种环境下,他们的隐蔽性将大打折扣。
“无妨。”林尘语气平静,试图安抚她,“活下去,靠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手中的刀,“和这个。”
天色微亮,山林间弥漫起淡淡的晨雾,更添几分寒意。三人在丹药的作用下,伤势暂时稳定,不再恶化,但距离恢复行动力,还差得远。林尘将最后几块干粮分食,又收集了一些岩壁渗出的清水。每一分体力都无比珍贵。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林尘看着逐渐亮起的天空,语气凝重,“最多再休息半日,必须离开。追杀的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可是……我们现在这状态……”石猛看着自己几乎无法动弹的腿,苦笑。
“爬也要爬出去!”林尘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回到宗门势力范围,才有生机。”
他心中已有计较。根据记忆和太阳方位,大致判断出宗门的方向。虽然路途遥远,且充满未知危险,但这是唯一的生路。他计划沿着山脉边缘较为隐蔽的路线移动,尽量避开开阔地带和已知的险地。
“玄姑娘,你还能感应到大致的方向和……危险吗?”林尘看向玄灵儿。即使无法布阵,阵法师对能量和气场的敏锐感知,或许也能提供帮助。
玄灵儿闭目凝神片刻,眉头紧蹙,显然极为痛苦,半晌才虚弱道:“东南方……宗门方向……气息相对‘干净’一些……但……周围有很多……混乱的……恶意的气息……很近……”她的话断断续续,但信息明确:追兵很可能已经在附近搜索了。
压力骤增!
林尘不再犹豫,将最后一点回气丹含在口中,缓缓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他开始尝试引导那丝新生的煞刀元力,按照《九转破灭诀》的路线缓缓运转。元力所过之处,剧痛依旧,但也能感觉到经脉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被滋养、修复。他对这股新力量的掌控,也在这种极致的虚弱和专注下,变得异常清晰和精细。仿佛卸去了所有浮华,直指本源。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伤势最重的经脉节点,如同最精密的工匠,修复着自身的“器”。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却也是一种另类的修炼。他对煞气的控制,在这种生死边缘的逼迫下,竟然有了一丝精进的迹象,少了几分躁动,多了几分如臂指使的凝练。
石猛也在尝试运转体修功法,激发气血,对抗毒素,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玄灵儿则安静地靠在岩壁上,努力平复神识的刺痛,试图恢复哪怕一丝一毫的灵觉。
半日时间,在煎熬中度过。当正午的阳光勉强透过云层,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时,林尘猛地睁开了眼睛。
“走!”
他挣扎着站起,身体依旧虚弱,双腿发软,但至少能够勉强行走了。他先扶起依旧虚弱不堪的玄灵儿,将她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看向石猛。
石猛低吼一声,凭借顽强的意志,用巨斧支撑着,竟然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那条中毒的腿无法受力,只能拖着,每移动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冷汗。
三人相互搀扶,如同三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临时藏身的石缝,一头扎进了茫茫的山野之中。
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踏上了这条充满未知与血腥的……归途。荒野疗伤,只是喘息之机,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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